四

宫耀天看到颜光的那一瞬，话没来得及说，只露出一个惊讶后又安详的笑容就去了。他已经撑了太久。那个笑容和着一声叹息，宫耀天有许多话都没来得及说。

宫晋生这次没有急着赶颜光出宫家。颜光无意识地打量着宫家的办公室，全部都是从意大利直接空运过来的昂贵家具，霸气不失简洁。宫晋生坐在黑色的真皮椅上，手里拿着支票本。

宫晋生颜光，说，你想要多少。宫家留下几个亿，你随便开口。

颜光五十三块。

宫晋生什么？

他不相信他的耳朵。

颜光那天我正在卖报纸，那些报纸批发来是五十三块。现在报纸过期了，大家不会买。所以你要赔偿我。

宫晋生你别说笑。

颜光宫晋生。这才是你的可笑。

颜光一寸寸摸过大理石桌上的昂贵水晶簇，指间冰凉、不带任何感情。

颜光你从来都不知道，就算我是男生，我也不会对宫家的财产有任何兴趣。宫家的财产那么肮脏，它买了我妈妈的身体，还杀死了她。宫家的钱，我拿在手里会做噩梦。

她说得云淡风轻，眼里的神色也不变。

但就是那副事事都漠不关心的态度才让宫晋生生气了，他把水晶簇拂下桌，碎成片片。

宫晋生你妈妈的死不关我的事。宫家没有追究她水性杨花就是恩德了。

飘忽的眼神望向他。是真的么？她在问。含笑。冷冷地问。

宫颜光在宫家呆了一年，从五岁到了六岁，当然她没期望过生日派对。她只期待生日那天宫晋生不要欺负她就是老天恩赐了。

六岁那天整整一天，妈妈没有出现。

宫颜光一直等到晚饭的时候，因为妈妈说要给她做生日蛋糕的，妈妈还说。

颜光妈妈一年已经过去了。我们马上就可以离开宫家了。过上真正幸福快乐的生活。

那太好了。她也好高兴好高兴。

宫颜光等不住了，所以她在整个宫家乱跑找妈妈。

原来妈妈撒谎骗人，她什么都忘了，她还在床上睡觉。宫颜光推着妈妈,却发现妈妈睡得太沉，怎么都醒不过来。

宫晋生的声音像幽灵一样传出来。

宫晋生没用的。你妈妈吃了大量的安眠药。自杀了。

颜光快叫李医生呀！你为什么不叫，为什么一直这样看着！宫晋生！要是我妈妈死了，是你杀掉的！

她扑到他身上又抓又咬。

宫晋生没有反抗。他呆呆的。愤怒的宫颜光没有注意到他呆呆的眼睛，她不知道，七岁的宫晋生再怎么强大，也是个孩子，也会害怕。他只是想钻进来破坏掉宫颜光的生日蛋糕，可是发现颜光的妈妈一动不动的时候他吓得晕掉了，他怕死人，自从他妈妈重病死后，他害怕每一个死人，那让他联想到他再强大也阻止不了的死亡。他醒过来的时候，宫颜光就那样撕他咬他恨他。

因为他软弱地晕倒，颜光的妈妈失去了最好的抢救时间。

宫晋生那时，我虽然想你和你妈妈都死掉，但也不会故意晕倒拖延时间。

宫晋生大声辩驳着,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她冰凉的眼神。

他知道她不恨他。

颜光也在奇怪。他从小就欺负她，甚至还间接害死了她的妈妈。她从来不恨他，只是怕他。大概，他太强大，她连恨他的勇气都没有。

颜光五十三块钱。拿给我，我就走了。

颜光一如既往的冷。

宫晋生却生了气。

宫晋生我不会让你走的。我改变主意了。

他抓住她，逼她靠近他。

宫晋生你别忘了我们都是宫家的人，流着宫家的血液，虽然你的血液是肮脏了点。但是，宫家不会让宫家人在外面被人欺负。明天我就会召开记者会，为你定上一辈子都甩不掉的宫姓。宫颜光。你好自为之！

逼她做不愿意的事。

逼她留在他身边。

这才是宫晋生对宫颜光最残忍的报复。

他十八岁。她十六岁。都是不该属于这年纪的沉重。岁月幽幽地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