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悸

车在路上堵了十几分钟，到的时候演奏会已经开始，整个礼堂一片黑暗，唯独舞台上有光，许虞不愿走入打扰到别人，就站在后台侧边一个能看到舞台的地方.

他的节奏轻缓而悲伤，钢琴技巧自然是她难以评判，可她最能体会的是其中情感，他仿佛与钢琴是一体，嘴巴不能说的，钢琴都在替他诉说着他的悲哀与压抑.

他半边侧脸映在光下，少了些少年气，多了些深邃和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许虞看着他，五年前那个坐在江城剧场中弹奏的少年与之重合.

那年也像这样下着大雪，她逃过自习课，也这样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看他的光亮，少年一身白衬衫，曲调高昂肆意，他眼里都带着笑意.那时她觉得，他本就该是舞台上这样肆意骄傲的.

许虞看过许多他演的电视剧，看过他的很多采访，可没有任何一刻，他像那时一样快乐.

包括今天，五年前的边伯贤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的棱角，而今天的边伯贤像是疲累之后的淡然.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无悲无喜，像极了不近人情的神明.

许虞湿了眼眶，原来在这一路中，他也丢弃了自己.

他们有着一样的虚伪，一样的骄傲，也有着一样的悲哀.

——

朴灿烈小美女，你在这坐着等伯贤，我先走了.

朴灿烈笑着对她说，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格外好看，许虞笑着对他说再见，迎来了对方一个挑逗的眼神.

朴灿烈伯贤就交给你了.

她瞪大了双眼看着他，心中却忍不住窃喜.又暗嘲自己虚伪至极.

等的时间有些久了，房间里空调也暖得闷人，许虞撑着下巴就睡着了.

耳边响起些细碎的声音，她睁开眼就看到他拿着毯子准备盖到她身上.

两眼相视，许虞清醒过来，忙坐起身来.

边伯贤没意料到她的动作，保持着原来的距离，下一刻，唇就触上了她光洁的额头.

感受到额头上微凉的触感，许虞怔愣着保持原动作.

他红了耳根，往后退了几步，眼神看向别处.

边伯贤醒了就走吧.

这样撂下一句话就快步走出了休息室，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滋味.

许虞红着脸走出来，他坐在驾驶座上让她上车，跑车并没有后座，她只能坐在他的身旁.

她坐上车时偷瞄着他的侧脸，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甚至怀疑这是她做的一场盛大的梦.

许虞我们去哪？

边伯贤超市.

许虞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报道，他在法国的热度并不亚于在国内，只是在这里，他是作为一位音乐家.

许虞但是……好像有很多人是认识你的.

车停在红灯前，他偏过头来看她，脑子里却全是刚才吻上她额头的画面，又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边伯贤没关系，戴口罩就行了，不会有人关注的.

她轻轻点点头，迟疑着开口问他.

许虞去超市干嘛？

边伯贤难道你想在酒店自己一个人过年吗？

他这样淡淡地开口问，许虞却为这句话而感到兴奋不可思议.

他要和她一起过年，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不切实际，她也曾试想过在某个节日里，他和她一起站在厨房里做饭，一起在沙发上打闹……

她想到了那条漂亮的裙子，那个刻着法语的礼盒，心中产生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她看着他的侧脸，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许虞边伯贤，我喜欢你.

车子急刹在停车位前，边伯贤僵硬着身子，没有回头看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开口说.

许虞你知道的吧，从五年前，那个巷子里开始，我就喜欢你.我的梦想从来不是芭蕾，是你.

她这样一字一句的说着，斟酌颤抖的语气到后来甚至带了哭腔，像是孤注一掷的赌徒.赌她的整个青春，会不会回头看她.

边伯贤迟疑地回过头来看她，眼神带着些她许久未见的，真正的笑意.

这样的笑意在五年前那场演奏会上，甚至更久，开学初他蹲在她面前对她伸出手时的样子一模一样，又像是多了些东西.

许虞的勇气耗尽，她害怕两人之间因为这一次不理智的行为而彻底划清界限.她想给自己留一些值得纪念的回忆，即便这场赌注她输了.

许虞今晚十二点之后，再告诉我你的答案吧.

她笑着看他，泪光盈盈，一张脸噬人心魄的动人.

边伯贤点了头，继续开起了车.

或许是说出了埋在心中的秘密，她倒觉得轻松了许多，在下车进超市的路上，两人话虽不多，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带着口罩，换下了繁重的西装，一件简单的卫衣.

他从货架上拿起一个番茄，回头问她“你喜欢吃番茄吗？”

许虞甚至觉得他们是一对普通的情侣，到超市来采购节日的食材，她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许虞我很喜欢吃番茄炒蛋.

边伯贤挑了挑眉，多拿了几个番茄到购物车里.

边伯贤怎么这么好养活？

语气中的打趣和玩笑意味明显，她看着他眼中的笑意，依稀觉得，这才是真正的他.

他压根不是什么温柔绅士，而是一个顽劣的少年.有七情六欲，再平常不过的人.

许虞这是其中一样好吗？我要吃肉，去买肉吧！

她笑着提高音调这样说，带着些撒娇和不满，整个人气质娇气又刁蛮.

他掩在口罩下的唇勾了起来，推着车跟上许虞的脚步.

东西自然是买了许多，搬到车里时，许虞弯腰起来时撞上了车顶.

因为逛超市时的放松，她下意识揉着脑袋埋怨.

许虞边伯贤，你能不能换辆车啊，这个车顶这么低！

他闻言伸手覆上她的头顶，不轻不重地揉了揉.

边伯贤怎么这么笨，看来也不是很疼，还有心情抱怨.

他垂眸笑着看她，她也抬头去瞪他，目光相对，两人像触电般拉开距离.

她一言不发上了车，心中却赌上了更大的赌注，这一刻，她觉得她会是胜者.

她在赌，边伯贤也在喜欢着她.

她为这个大胆的赌注而感到心悸.

也在猜测着他是否为她而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