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真源犹豫了一下,轻轻扶着我的肩膀,我顺势借着他的力,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安静,太安静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整条街好像都弥漫着平静的气息,也没有几个人在街上走。
我实在受不了这种安静至极的氛围,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异性。
啧,回家的路远着呢,我还是找点话聊吧。
“…其实,我刚刚在便利店看到我弟了,啧,那家伙看到我居然不理我,真是缺了大德了。”我是真的想好好吐槽一番,可张真源接下来的话真是出人意料。
张真源似乎是惊讶于我有弟弟这件事,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我以为他会问:“你有弟弟?你弟弟多大了?”之类无聊的问题,没想到他却说——
“他可能…有事吧。”不愧是张真源,言简意赅。但是!他竟然为张玄月找借口?!
听了他的话,我的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可能!他一个初三生除了学习和玩乐,还能有什么事儿啊?——不过也是,他从小到大都没给我好脸色看过。啧,我爸妈不会抱错孩子了吧……”
我也不管有没有在张真源面前暴露话痨本质,一路都在絮絮叨叨地吐槽张玄月。张真源也没有显露出半分不耐烦的样子,一直默默地听着我说话,时不时地为我提出一些建议,就像是…为我分忧解难一样。
他,太真诚了。
直到我吐槽完,张真源才缓缓开口,“…其实,你弟弟也不一定没有关心你啊,说不定,他现在就在你身后默默跟着你呢——有些人,不太会说,但是,该做的,他一定会做。你弟弟只是不太善于表达而已。毕竟是亲生的,一起长大那么多年,这份亲情是不会变的。”
听着张真源的温柔的话语,我渐渐想通了,回忆起小时候和张玄月的点点滴滴,我也慢慢原谅了他。不就是个不太爱表达的傲娇小正太吗?那是我亲弟弟!既然早就习惯这样的他,那就大可不必为难自己啦!
“嗯……啧,你说的话也挺有道理的。谢啦!兄弟。”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我还是把张真源划为友军的一方。
听了我对他的称呼,张真源不禁勾了勾嘴角,“兄弟?”
我抬头看着他,清澈的眼中满是真诚,“对啊!你帮我上药,为我排忧解难,还送我回家,哦对,你还借我饭卡来着——今天早上记我名字的事情就一笔勾销,咱们以后就是兄弟了!”
张真源一时语塞,只好无奈的看着我,点点头,勉强接受了这个设定。
上帝视角:
张玄月一直抱着一袋创伤药默默跟在二人身后。
张玄月原本是和同学一起去买零食的,但在便利店看到受伤的张满月和一个看起来很友好的大哥哥时,他不禁有些担忧。一来,是担忧自己姐姐受伤,二来,是担忧自家姐姐早恋(准确来说,是担心倒霉姐姐早恋被老父亲发现)。
—“张玄月,不是说好买零食吗?你买那么多伤药干什么?”
—“…我有事儿,先回家了。零食的话,下次再说吧。再见。”
张玄月告别了同学,跟在张满月和张真源的身后。他并不打算打扰他们,但张满月和张真源的话却顺着微凉的瑟瑟秋风一字不差地飘进了他的耳朵。
原来,姐姐一直是这么看待他的……
不过,姐姐身边的大哥哥,似乎是个不错的人……
啧,姐姐又坏自己桃花。活该她单身。
……
张满月视角:
天渐渐暗了下来,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走过了一层又一层楼梯。
“好啦!我已经到家门口啦!今天的事儿,谢啦!”我跳到张真源面前,朝他笑了笑。
“没事,你以后要注意安全。遇到事情别再冲动地打架了。”张真源把剩下的创可贴、棉花和红药水递给我。
我接过东西,撇撇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嘛——哦,对了!”我从书包的暗格里拿出备用手机,朝张真源晃了晃。
光滑的屏幕经过路灯的反射,明晃晃地出现在张真源面前,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便趋于平静了。
张真源看着我光明正大地拿出手机,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学校明文规定,禁止学生带手机入校啊。”
我不服气地瞪了一眼张真源,“那又怎样?我又没在学校玩手机——等一下啊,我开个机,很快的——呐,加个联系方式吧!”我把手机递给张真源。
张真源无可奈何地轻叹了口气,接过手机,修长的手指划过屏幕,轻轻点了几下,便还给我了。“手机号存好,微信好友的话,我回去会通过的。好好学习啊,张满月同学。”张真源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我。
我接过手机打量了一番,抬头便对上了来自张真源温柔的视线,“…你也是,张真源儿,好好学习啊。”我又调皮地歪了歪脑袋,朝他摆了摆手机,“慢走不送,路上小心。回家别忘了看手机。”
张真源笑了笑,“好,那我先回……”
“张真源?”这熟悉的声音,是老爸没错了。
我和张真源下意识回过头,看向那个推着旧单车,朝我们缓缓走来的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他还习惯性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你怎么和满月在一起啊?”果不其然,爸爸把视线转向张真源。
张真源礼貌地朝父亲笑了笑,“哦,我……”
我暗道一声不妙,赶紧打断张真源的话,“我放学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蹭破了点皮。医务室关门了,张真源帮我上了药又把我送了回来。”
语毕,张真源有些惊讶地看向我,微微挑了挑眉,又了然地笑了笑。
我明显感受到了自家老父亲看向张真源犹如看到天使的眼神。
爸爸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看到贴了创口贴的地方,又转头看向张真源,“张真源,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张真源也不戳破我的话,微笑道,“没事,帮助同学嘛,这是我应该做的。”顿了顿,又道,“既然您回来了,张满月也到家了,那我就回去了。”
爸爸满意地点点头,微笑着看向张真源,“好,那你路上小心。”
“嗯,张老师再见。张满月,明天见。”张真源笑了笑,便迈着自己的一双大长腿离开了。
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我突然反应过来,原来他走路那么快。那他刚刚和我一起走得那么慢…是为了配合我的步伐?嘶——这个嘛……哦!对了!一般我自己回家,易安都会让我发个消息给她报平安。
“张真源!”我大声地叫住已经下了好几层楼梯的他。也不顾身后父亲的感受,朝张真源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腿部的疼痛已经减轻许多了,我蹬着两条小短腿跑了过去。
张真源回过头,没有丝毫不耐地望向我,“还有事吗?张满月。”
“咳,谢谢你送我回家,然后就是……”我晃了晃手机,“到家了发消息给我。”
张真源看着反光的手机屏幕,不禁愣了愣,又忽然温柔地笑了笑,看向我,“好,你快回去吧。明天见。”
我舒了一口气,笑了笑,点点头,“明天见!”说完,我便一口气爬上楼梯。
全程,我都被一道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就像是被那股令人舒适的味道包围了一样,直到他看不到我的地方,那种舒服的感觉才渐渐消失。
爸爸看见我来,才拿出钥匙开门,他的心情似乎不错,也没追问我受伤的事。
我收起手机,正要跟着爸爸走进家门,无意间回头,却瞥见了不远处昏黄路灯下的瘦削高挑的少年。
他似乎站在那里很久了,却没有半分要走过来的意思。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白色塑料袋,里面装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塞得满满当当的。是张玄月。
他清澈的目光就这样直勾勾地落在我身上。
我也不动,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那与我相似的一双眼睛。
他看着我,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像是有一块石头卡在喉咙里一样,发不出声音。
玄月张了张口,似乎没想到什么可以对我说的话,又自觉地闭上嘴巴。
“玄月,快过来啊!”我朝他笑着勾勾手。
玄月就像一只听话的小狗一样,迈开腿,稳稳地朝我走过来。“…姐姐。”
我拉着他走进家门,随手关上门,视线下滑,看到他手中的塑料袋,“嗯。你买了什么好东西啊?”
“一些药。”玄月也不遮遮掩掩的,走进客厅,放下书包,把塑料袋里的东西放到客厅靠角落的棕色柜子里。
我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药?你又没感冒,买什么药?”
玄月也不回话,默默收拾好东西,拿起沙发上的书包,随意瞥了我一眼,回房间写作业去了。
我也自知无趣地撇撇嘴,背着书包回到房间,自觉地写起了今天的回家作业。
就在我要抬笔随手在最后一道物理题的答题处写下“老子不会”的时候,放在旁边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
我立刻拿起手机,解开锁屏。是微信好友通过的消息。
“高二三班张真源”他的头像是👍
果然,一本正经的介绍。
嗯……我该回什么呢?“窝嫩叠”?好像不太合适,那我就简单问候一句吧。
🌝“到家啦?”
👍“是的”
屏幕上很快就弹出新的对话,我看了一眼时间,想了想,随手打了几个字。
“现在才到家 看来你家还挺远”
不等这条消息发送出去,另一边很快就发送过来一条新消息。
👍“伤口还疼吗?腿被踢伤的地方好点了吗?”
看到这条消息,我愣了愣,逐个删除打好的字——没想到,他居然那么细心。
🌝“不疼 好多了 谢谢关心”
“对方正在输入中……”在屏幕上方停留了一会儿,就在我疑惑张真源能憋出什么好话的时候,这位学生会成员秉着一贯“关爱同学”的作风,给我发来了一条气死我不偿命的消息。
👍“下次注意一点,别忘了换药。还有,明天上学别再迟到了。即使迟到,也别翻墙”
我都能通过这句话感觉到屏幕那一边的人隐隐上扬的嘴角了。
🌝“那我可真是谢谢您嘞”
没好气的一句话却换来了对方发来的一个可爱的表情。
……等等!
这似乎是我初中时被易安这个疯婆娘偷拍下来的一张照片(易安:老娘我光明正大),上高中后,易安把连这张在内的几份表情包投稿到“校园墙”上了(易安解释说她是不小心的,但我不相信!)。接着,可能是由于过于可爱和沙雕的外表,它们在各位同学的一来一往之间,火🔥了!
虽然几乎没有人知道这是我的表情包,但此刻和他隔着一个屏幕的我还是略感羞耻〃∀〃地红了脸。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不失尴尬地回赠了他一个刘耀文幼崽时期的独家表情包,顺便发了一句话。
🌝“那 好好学习,张真源儿”
屏幕那头顿了顿(我猜他可能在收藏表情包),不出二十秒,又回道。
👍“你也是,好好学习,张满月同学”
嗯……就这样吧。我放下手机,又开始和物理作业做斗争。
清晰的少年音,平静得不带任何语调,“姐姐,吃饭了。”玄月敲了敲我房间的门,瞥了我一眼。
“好嘞!”我立刻跑到饭桌旁,坐下吃饭。
今天妈妈不在家,是爸爸做的晚饭。味道不错,菜咸淡适中,汤喷香可口。
爸爸盯着我的伤口看了几秒,“满月,你这个伤…不是摔跤磕破的吧?”似乎是自身职业带来的习惯,爸爸又紧盯着我的脸,静静地等待我的答复。
他想从我的话语和表情中揪出一丝破绽,却失败了。
出乎他的意料,我平静地回答道,“嗯,打架打的。”
同预想中的一样,父亲皱了皱眉,立刻展开说教。
但我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低着头专心吃饭。
玄月一向不多事也不多话,默默扒着自己碗里的饭。
“我吃完了,嗝。”我自觉地收起碗筷,放在厨房的水槽里。
父亲见我丝毫没有悔过的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回到房间,拿起笔快速写完仅会的一道数学题。拿了手机,朝父亲打了个招呼,“爸爸,晚饭不错。我出去散步消消食。”
父亲瞪了我一眼,“早点回来。”接着,他又端起碗吃饭。
我撇撇嘴,看向正要洗碗的玄月,“玄月,你去吗?”
玄月头也不抬,挤了一点洗洁精在洗碗巾上,“不去。”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我把衬衫袖子的扣子扣好,换了一双鞋子,便踏着轻快的脚步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