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 明月酒家

南京城除了风花雪月的清风阁，还有一家人间烟火的明月酒家，正所谓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虽然俗人和诗人对自然界中的清风明月见地不一，但是在这依山傍水的南京城，此处的清风明月可是人间的仙山琼阁。

酒楼门前一副对联，上联，星朗晴空今夜断言无雨（语），下联，风寒露冷来晚必定成霜（双），横批，明月照归人，爽朗的行楷行云流水，让人觉得墨香肆意。

刘耀文小二，来碗鸭血粉丝汤，二两牛肉锅贴，一个五香蛋，要进味儿一点的，要饿死了，快点啊！

店小二见又是刘家的混小子，那小子每天中午准时准点，刚进店门就报上菜名了，不是喊着要饿死了，就是把桌子锤的咚咚响，催命似的催促着上菜。小二迎了上去，引他坐下，给他倒上茶，耀文刚想催促，小二立刻添了一盘状元豆，看着桌上的紫檀色的豆子，耀文眼里闪着异彩纷呈的光芒，自然安静了许多。

一盏茶的功夫，琳琅碗碟上桌，香气四溢。

刘耀文今天的牛肉锅贴很酥嘛

刘耀文满意的戳了戳锅贴酥脆的外皮，金黄色的焦花带着锃亮的光泽，而牛肉的鲜香早已飘遍了整条街。

耀文从包里拿出一张文稿，密密麻麻的文字满是标红和批注，耀文一边喝着汤，一边字斟句酌的咬文嚼字。梅雨季节刚过，这阳光明媚也是难得，清澈的光束透过镂空的窗子，斜斜的投映在文稿上，洒下一片澄净的橘黄。

停留在纸上的目光，被阳光吸引，轻轻摇曳着的光晕，照亮了整个酒家，也照亮了耀文的心田，他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自言自语道

刘耀文这样好的天气，想必梨园的梨花也格外的耀眼吧

起身结了账，就兴匆匆往清风阁的方向去了。

走在半路上，耀文突然想起了什么，慌忙的摸索着书包，那张文稿纸果然被遗忘在了吃饭的桌子上，可是他明明记得仔细的收好了，耀文在心里暗暗的发怵，这纸上的内容不说是他这几个月的心血，而且更重要的是，稿纸上的内容万一被北洋政府发现了那可是要被枪毙的，他慌慌张张的疾步跑回明月酒家。

焦急万分，刘耀文回到原来吃饭的坐位上，那儿坐着一张熟悉的面孔，虽迎着暖阳，却显得格外冰冷，一双凤目顾盼生威，少年姿态闲雅，尚余孤瘦雪霜姿，瞳仁灵动，手中攥着稿纸细细的品读着。

刘耀文喂！

问声，少年抬眸。

马嘉祺你的？

刘耀文又是你！

马嘉祺陈词激烈，势如破竹之气，虽然文笔好，但是你挺嫌命长啊

刘耀文与你何干？

耀文一把抢过手稿，不愿与他过多争辩，转身欲走，却被马嘉祺叫住

马嘉祺刘耀文，我可提醒你那些北洋政府可不是吃素的

刘耀文哼，那些人渣荒淫无道，遇事总是如缩头乌龟般，躲得比谁都快，恐怕你跟这些人也没什么区别吧

马嘉祺你……

马嘉祺咬着牙握紧了拳头，努力平息着即将爆发的愤怒。

刘耀文怎么恼羞成怒了？想打架吗？我刘耀文奉陪到底

刘耀文轻蔑的搭上了马嘉祺的肩膀，笑的一脸挑衅。

马嘉祺一把拍掉刘耀文的手，咬牙切齿的说

马嘉祺我只是好心提醒你

刘耀文怕是你跟你那没用的爹一样，遇事就跑，我可不怕这些，现在整个国家都被你们这些人嚯嚯乱了，只有小爷我出手……

没等刘耀文说完，马嘉祺一拳上去，打了他一个趔趄，险些跌坐在地上，他只觉一股热流从鼻子里涌出，马嘉祺看着鲜血从耀文的鼻子里汩汩流出，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有些懊悔的敲了敲脑袋，呆呆的愣在原地。

刘耀文就这？

刘耀文不屑的擦去鼻血，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不一会儿脸色一沉，便举着拳头扑向马嘉祺，两人扭打在一起，旁边的食客有的唏嘘不已退避三舍，有的上前喝彩哄闹推搡，可吓坏了忙忙叨叨的店小二。

小二小心翼翼的劝架，却吃力不讨好的挨了拳头，只得仓惶的跑去找老板，老板见惯了酒后闹事的醉汉，见是俩黄毛小子打架，一点也不慌张，大喊道

小二你们俩个再打报警了，当众斗殴，定是要在牢里蹲个一两天的

听到“报警”二字，俩小子才愤愤不平的松开抓着彼此的手，拾起地上的东西，悻悻的离开了饭店。

两人顶着伤痕累累的花脸，穿着血迹斑斑的衣服沉默的坐在石阶上，都齐刷刷的低着头。阳光依旧，春日的温暖依旧，但少年们不似从前那般欢声笑语，言笑晏晏。

童年时的偶然相识后，他们便一起行侠仗义，一起云游四方，他们可以拿着一串糖葫芦聊到天黑，他们可以悄悄的溜出学堂寻找一处极乐之地，每当想到此处他们的心中五味杂陈，是疑惑当初的不辞而别，是后悔方才的莽撞暴躁，是生气此时的无动于衷，或许他们的心中都有难言的苦衷，或许他们都深深怀念着儿时的欢愉。

马嘉祺喂，对不起

马嘉祺遥望远处的青山绿水映在荡漾的碧波里，翠的泛着青蓝色纹路，他轻飘飘的说出这欠下多年的短短一句话。

刘耀文咳咳，我…对不起

从他嘴里硬生生的蹦出来几个干巴巴的字，却让马嘉祺的心里充满了愧意，眼眶竟有些酸胀，多年前的事情毕竟是自己失约在先，陈年往事浮上心头，那些让人无奈的过往始终是那么不堪回首。

明月酒家见证过宠辱不惊，静看庭前花开花落，也见证过去留无意，漫随天边云卷云舒，经历了春末繁华落尽落红无情，经历了深秋暮鼓晨钟安之若素，如今它遇见了两个少年，他们谦和而狂妄，骄傲又坦然，他们有着明亮肆意的少年意气，虽然他们争吵打架，彼此膈应，但是他们心中有丘壑，有重重山影，有万里波涛，他们一直向着同一片星辰大海努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