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9）

凛冽的北风呜呜呼啸，卷着漫天的飞雪，地上积雪盈尺，但天上仍然在下着，鹅毛似的飘洒，纷纷扬扬，似乎越下越大。

冰天雪地里两匹骏马拖着的马车，顶着风雪艰难前行，偶尔仰首长嘶，吐出一团团白气

驾车的是一个不到四十岁的精壮汉子，身穿一件黑布棉袄，头脸都紧密包着，只露出一双漆黑眼睛，他不断地挥动鞭子，大声吆喝着马，时不时的还要回头察看马车里的情况

车夫小六，小世子如何了？

小六子叔——

被唤做小六的人，一开口就带着哭腔

小六子小世子他烧的愈发厉害了，药更是一口喂不进去，如此拖下去，可如何是好？他……他会没命的……

车夫你闭嘴，不许胡说，小世子乃福大命大之人，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马夫呵斥了一番小六后，拽紧了缰绳

车夫吁~

马车缓缓停稳，他对着身后的人马挥手示意

车夫就地扎营，我们稍作歇息，明日一早继续前行

话音落，马夫动作矫健的钻进马车内

车厢内，已失去意识的肖长歌双眸微闭，面色苍白，嘴唇发青，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还是止不住的全身抽搐

肖长歌母妃……冷……冷……

肖长歌疼……歌儿疼……好疼……

他喃喃着，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角滚落下来

这情形，饶是车夫一个粗汉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们的小世子何曾在外人面前这般软弱过？

世人皆知，武安王府的小世子天生一副笑脸，不管对谁都和颜悦色、喜笑颜开，只是自两年前，他自告奋勇去了军营后，便再没人见他笑过，那个一笑倾城的小世子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再出现在世人面前的他，成了一个不苟言笑、杀伐果断的冷面将军

没有人听见他喊过一声疼！

是的！

哪怕受了再重的伤！

更没有人看见他哭过！

哪怕面对尸横遍野的破碎山河！

可是现如今，他竟窝在这狭小的车厢内，哭着喊着说他喊好疼、好冷……

车夫去，让他们想办法生火，弄点热水上来

马夫哽咽着，缓缓将他身上的被子掀开一些，可正是这一掀，让车内的两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被子下，肖长歌一身白衣被鲜血染红，而胸口处，还有汩汩黑血在不断的浸出来

小六子叔……

这一下，小六是真的被吓哭了

小六子小世子他受伤了？

车夫你还好意思说，我让你照看他，你就是这样看的？

马夫怒斥道

小六子我不知道，我上马车时，世子就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那时他还有意识，一个劲的说着无碍，根本不让我近他身……

车夫还不赶紧去准备热水？

小六子好、好好……

……

寒风呼啸、马车外的人围成一团，遮挡着面前好不容易生起来的微弱火苗，马车内，车夫将小小的匕首置在油灯上焠的通红，一点点割着小世子胸口的腐肉

他安安静静的，像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连长长的睫毛都落寞的垂着，不曾颤动过，仿若方才哭着喊疼、喊冷的人不是他

这样的他，让马夫不经生出一种错觉，他们的小世子会不会已经……

他颤抖着手，缓缓探向他的鼻息

只到指尖传来一股微弱的气息，马夫才缓缓松了一口气，继续埋头清理他胸口的伤

车夫孩子、你要好好活下去啊，你的娘亲还在等着你……

马夫幽幽的说道

也不知道他家小世子还听不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