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警惕地盯着那团轻轻抖动的草丛,背在身后的手已然在运用灵力,只等着丛中那厮现身。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掏腰间的道符,后又想起自己渐长的灵力,便一侧身挡在了相柳前面,这次就让我来保护他。
草丛簌簌抖动。
少倾,慢吞吞走出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
他满是窘迫地朝我们弯腰作揖,“我…我不是坏人,只是…只是想问一问女郎,今日科举…可…可曾放榜?”
青年微微抬眸打量了我和相柳一番,结结巴巴地说了这么一段话。
相柳收回手,他并没有感受到面前这人有任何灵力,想来只是个凡人罢了,对他们还构不成任何伤害。
我挠挠脑袋,比青年表现得还为难,“这…我还真不知晓,不过科举应当在临安,你为何还在即墨?”
“我…我不记得了…我…我为何还在这里?我该去科考的…我…”青年瞬间便慌了手脚,他无措地低头左右环顾。
眼瞧着他越来越急躁,眼泪都快掉下来。
我连忙伸手制止了他的下一步行为,“你莫要急燥,既然有缘遇见了我们,那我们定然是会帮助你的。”
“我…们?”
相柳挑眉侧头看我,压着满脸的诧异故作平静。
闷骚蛇啊?
想做什么表情还要收敛着的。
我咧嘴一笑拉着相柳的胳膊,“就算是给自己积德喽,这样跃龙门应该能再顺利点。”
“那便多…多谢女郎了。”
相柳刚微微张口,青年便赶在他前头连忙拱手行礼道谢。
我双手抱在胸前,朝相柳挤眉弄眼,示意他这下总不好再撒手不管了吧,人家都跟你道谢啦!
相柳无奈,道德绑架是吧。
我抬起手半悬着覆于青年额上,另一只手两眉间做剑指。
“天法清清,地法灵灵,阴阳结精,水灵显形,灵光水摄,通天达地,法法奉行,阴阳法镜,真形速现,速现真形,吾奉三茅真君如律令!急急如律令!”
闭上双眸,还未出现任何画面,我便感觉脑袋一一片混沌,晕乎乎地要站不住。
到底是我高估了自己,才刚刚有进展的灵力,如何遭得住开天眼的咒术。我的心底不免升起一阵恐惧,无为子说过的,当自己无法压制住出口的咒术时,必然会收到反噬。
相柳按着自己的眉心,努力克制同感而受的眩晕,他抬起手覆上我的手背,灵力顺着他的手心传入我体内。
“凝神,阿鲤凝神。”
耳边是相柳的声音,他冷静沉着地站在我的手后,几乎将我半边身体都揽进了怀里。
相柳强大的灵力将我团团包围,似乎流传整个身体的每一处脉络,眼前也从漆黑一片时间浮现出画面。
青年的住处应在回雁镇旁五里外的青石镇。
其父,是青石镇的夫子。
难怪青年张口闭口便是科举。
我与相柳开天眼的这几刻钟内,整个即墨的天瞬间便暗了下来,电闪雷鸣。好几处的道友都不约而同地探头往外瞧,还以为是谁在渡劫呢…
刚到半山腰的无为子和大师兄听到第一声雷,便同时抬起了头,无为子皱起眉掐指一算,差点骂娘。
“无知小儿,有那九头妖在身边便胆大妄为,真是什么咒术都敢往外使!”
无为子气极。
却也无可奈何,使都使了,等他赶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大师兄倒是很担忧,他紧握着剑鞘,一副立马就要冲下山的架势,“师傅!要不要我前去助小十五一臂之力?”
“人家还用得着你吗?”
无为子一甩拂尘抬脚继续向山上走。
但他心底还是有一丝担忧的,若是相柳没能护住十五,这些雷电便会尽数落在阿鲤的身上。
此等咒术也敢拿出来使,劈吧!劈成烤鱼得了!
无为子头疼。
———
知晓了青年住处后,我放下手朝他咧嘴一笑,“走罢,我带你回家。”
青年连连作揖,感激不尽。
于是我便大步流星地走在了最前头,一点儿心眼没带,走得十分豁达。
相柳步子埋得没我那么豪放,甚至还侧身给青年让了条道,示意他先行。青年瞧见了又是一阵连连作揖道谢,叫人好不自在。
我都走出去一段距离了,青年还在道谢。
“走不走啊!太阳要落山了…”
青年这才拎着长衫的一角小跑着来追我。
相柳盯着青年飘逸着帽带下的脖颈,微微眯眼,似乎是在确定着些什么。但他随后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甩开胳膊走路的我,没开口。
青石镇并不远,但也走得我口干舌燥。
相柳倒是一副安然自得的模样,但多半是装的,毕竟我累他也能感受到的。
青年走进青石镇就变得不自在起来,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畏手畏脚缩头缩脑的,躲在我和相柳中间好生奇怪。
相柳朝我靠了一步,我还以为是相柳认生,伸手便握住了他的手腕。
“莫怕,我保护你。”
相柳低头轻笑,但并没有反驳我。
“好,你保护我。”
青石镇的学堂很好找,不过转了几弯,我边瞧见了那牌匾。
我回头想要跟青年说话,第一眼却并没有瞧见他人,再仔细一找,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然躲到了相柳的身后。
“你这是为何?”
青年尴尬地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竟不知为何,走至此处,心中便恐惧不已,实在不敢再往前走…”
我也跟着青年一起挠了挠头。
“那这样好了,你便与我家郎君在此处等候,我先去瞧瞧。”丢下这么句话,我转身大步朝学堂走去。
我走得急,青年来不及拱手道谢,只好朝着相柳行李,“女郎…啊不,郎君之娘子走得好生着急,我便向您道谢吧。”
我家郎君?相柳无奈叹气,倒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只是这才一两百岁的锦鲤,知晓我家郎君是何意思?便脱口往外讲。
走进学堂,夫子正在授课,瞧见我一女子,不免皱起了眉头。
“你是何人?怎可轻易踏入这学堂重地。”
出于礼节,虽然这夫子语气很不友好,但我还是拂身作揖。
“见过夫子,我此次前来,只是想问问夫子,令郎何在?”
原本夫子只是不悦我一女子踏入学堂,我提到那青年后,夫子的脸色骤然一便,一甩衣袖差点儿将手里的书籍给掷出去。
“你是何人!询问那竖子如何!”
夫子气极,吹胡子瞪眼。
“我遇见了令郎,令郎不……”
“科举至今已然多日,连榜都放了,那竖子还迟迟不归家!到底又是没考上,不敢回家罢了!你说你瞧见了他?倒是叫他来见我啊!胆小鼠辈,如此便不敢归家!”
我还是第一次从夫子的口中听得这些言语,竟还是讲自己儿子的…
许是我耽误了许久,相柳与那青年已来到了学堂门口。
我瞧见了相柳和他旁边还有些束手束脚的青年,便抬手顺着青年的方向一指,“令郎不就在门口吗?”
夫子瞧我的眼神变得怪异。
“哪里来的蛮不讲理之女郎,指着一白头怪儿便直唤我儿!”
我有些摸不清头脑,这夫子是如何当上夫子的?怎出口如此不逊,那青年不就站在相柳旁边吗!
“你瞧不见?旁边那个不是你儿子吗!”
夫子一甩衣袖转身,“旁边哪有什么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