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1

  突然肩膀上一沉，耳边也响起了微弱的呼吸声，我微微皱起眉头浑身僵硬，肩膀上的小蛇怎么好像…变成人了？

  我慢吞吞地转头看向肩膀上靠着的脑袋，长长的银发用一根莲花式样的银簪子束成了马尾，皮肤好白，他好像就是小蛇。

  “小蛇？”我试探性地张口喊着小蛇，男子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似乎是睡着了，这可把我给为难坏了，我虽然是个妖怪，但也是个女妖怪啊，和一条雄性的蛇待在一个屋子里怎么行！

  话说，捡到小蛇…似乎是大将军相柳战死那日。

  ———

  我叫阿鲤，跃龙门十余次，

  归来仍是鲤鱼精的鲤。

  我原本是虚妄之海里的一条鲤鱼，自有记忆起身边就一个人都没有，我只知道自己得跃过那万丈高的龙门才能位列仙班。

  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成功过，甚至在第十五次跃龙门而不成，掉进了人间的栖云道馆。

  里头有个叫无为子的道长，是因为他我才能化作人形，暂且当一条…鲤鱼精。无为子还给我取了个小字，叫十五，因为我是第十五次跃龙门而不过才遇到他的。

  无为子告诉我，我今生有一大劫，轻则平安无事，重则…兰摧玉折。

  但我觉得吧，这一劫难大概就是我只能当一辈子妖精了，所以从我化作人形开始就一直没心没肺地活着。

  那日我从无为子口中得知，将军相柳战死沙场，他告诉我却不是让我为之哭泣，而是要我去战后的沙场上捡些值钱的东西…

  我看着尸横遍野的战场浑身忍不住打了个颤，然后抬起手摸了摸鼻子，最终强忍着害怕和恶心蹲了下来在死人身上扒东西。

  “该死的无为子，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尽让我来干了，以后还怎么成仙？上头一查，全是坏事儿…不得再把龙门往上够个几千里！”我嘴上是这么说的，可手里的动作却一下都没停，利索得很。

  突然一阵风来，被沙埋了一半儿的手镯显露了出来，闪闪发光呲到了我的眼睛。

  我站起身小跑着蹿过去将手镯拿起来举到太阳光下。

  “好漂…碎的？”

  手镯通体透亮，却又九条黑色的裂缝缠绕在里头，像要断却又断不了的模样。“好看是挺好看的，但估计是值不了多少钱了，给无为子也是浪费，他欣赏不来这种破碎的美，还不如给我带带。”

  说着，我就将镯子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镯子触碰到皮肤的那一刻，黑色的裂缝就从里头钻了出来，像蛇一般直逼我的血管。

  疼，钻心的疼从手腕处传来，我瞬间就开始后悔，为何要把这脏物带在手中，简直就是如蛆附骨。

  我拼命地往外扯镯子，却越扯越紧，到最后就像是在撕扯自己的皮肤一样。等痛感逐渐减弱的时候，镯子里的裂缝已经全都不见了，整个镯子冰透似水，萤光环绕，是无为子能欣赏的完美无缺的美了。

  还不等我庆幸，九条相连的裂缝已然钻进了我的肌肤之中，环绕着我的血管又伴随着我的脉搏而跳动。

  那一瞬间，大片莫名地悲伤涌入心头。

  我被巨大的冲击震倒，脚下一软便跪在了地上，只能用手臂强撑起上半身。

  周围开始被雾霾笼罩，身上像是有千斤担般压得我直不起身抬不起头，被迫去承受那无穷尽的悲伤和痛苦，在无数看不清的场景里辗转徘徊，直到被密密麻麻的箭羽穿透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雾气才慢慢散去。我就这么跪在一堆尸体中间，泪水无意识地往下掉，浸湿了衣领才被我发现，我抬起手摸了一把脸颊，全是泪痕和还在继续往下掉的眼泪。

  是谁的悲伤？这个镯子主人的吗？

  手腕传来冰凉，低头间我发现手腕上的镯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细小的银蛇。

  银蛇缠绕在我的手腕上吐着蛇信子，它似乎是在观察四周，脑袋探探这儿又瞧瞧那儿。我被银蛇的突然出现给吓了一跳，但还是强忍着没叫出声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怪物，那么大的威力…

  我可就只是一条没能越过龙门的精怪，打不过，打不过…

  “蛇大仙，您大人有大量，别打我的主意了，我没修炼几年，刚化成人形。刚刚是我不应该贪图蝇头小利…啊!!!”

  大概是蝇头小利四个字惹到了蛇大仙，他有些生气地缠紧了我的手腕，疼得我滋哇乱叫。

  “不是！不是！大仙您价值连城，我有眼无珠，我贪财，我该死！求你了蛇大仙，放过我吧！”

  我求饶，我利诱，蛇大仙都不为所动。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再不回去，怕是要让无为子亲自下山来寻我了，那到时候万一把无为子和那群师兄给招呼过来，那蛇大仙势必得像当初的我一般，被当成宠物围观挑逗…哪怕我只是一条鱼！好无特征且随处可见的锦鲤而已，也要被捞起来摸两下…

  万一惹怒了蛇大仙，疼的是我啊！

  所以…我将蛇大仙藏进了袖子里带回了道观。

  从道观大门一直到观内，我都没遇见人，就在我小心翼翼地往后山走的时候…

  “阿鲤，你干嘛去？该吃饭了，少往后山跑。”半路我就碰上了当年第一个伸手来捞我的师兄，也就是无为子的第一个徒弟，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干啥都是第一个。

  第一个伸手把我从水里捞出来，第一个拦住好不容易干次坏事的我。

  “我…我，我东西落后山～～～了。”我双手背在身后，还没说过谎，半晌才憋出来这么个屁话，而这句话一说出口，手腕上的小蛇就咬了我一口，那尖牙刺破皮肤的感觉，真酸爽…所以后山的山字我几乎是唱山歌一样给唱出来的。

  “撒谎。”

  我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低沉但又有些虚弱，这么有磁力的声音是不会从大师兄嘴里发出来的。

  大师兄自然也是一脸地看傻子样，他抬手指着我的身后，道观的大门，“刚从外面回来，东西落在后山？阿鲤，你…”

  我已经做好被发现的准备了。

  “你出门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落后山了，还折回来再拿一趟，多麻烦啊，东西重要吗？不重要的话，我帮你去找找，师傅不是吩咐了你去搜刮些值钱玩意儿吗？快去啊！”

  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所以，我又下山了。

  我站在山下，捞起袖子，蛇大仙缠在我的手腕上似乎是睡着了。

  送上门的好机会！

  我轻轻得翘起两根手指逼近小蛇的脑袋，刚要捏上他的脑袋想拽下来，可是还没用力呢，手腕上的黑色脉络就像是感知到了小蛇的危险一样，瞬间就缠上了小蛇，还会发光…

  紧接着袭来的便是一阵比刚开始还要强百倍千倍的痛！

  “饶命！蛇大人饶命啊！”

  我又求饶。

  “撒谎又趁人之危，该死。”

  哦豁，完蛋噜，

  他好像要我死诶…真嘟假嘟o.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