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

西西莉亚躺在昏暗的地牢里，用力将自己蜷缩在牢房的角落取暖。她身上又冷又热，咳嗽与头痛发热仅仅两天里就夺走了她全部的力气，

她半梦半醒中好像看见了教会宝座里，那个高高在上的教皇。

在她的故事里，教廷残酷专制，不顾百姓民生，冷漠迂腐是他们的代名词——他们依靠吸食成千上万底层人民的血壮大自己，到头来人民却要对他们的压迫磕头谢恩。

她的父亲是一位铁匠，做事野蛮又粗暴，却舍不得对自己的妻女说半句重话，他总是对自己的母亲敬重又温柔，像骑士守卫公主一样深切的爱着自己。

这么好的父亲因为疾病早逝，如果没有教会强制的放血疗法，西西莉亚觉得她的父亲会活的更久。

她以为这一辈子都会被贞洁所困住，直到艾尔雅成为神女——数十年来第一位被所有人认可的神女，这或许会给女孩们未来的生活带来微妙的改变。

她第一次如此密切的关注一个人的言行，她甚至从原本帝都的排屋搬到了偏远的边陲小镇，不然也不至于被她的丈夫欺辱的如此惨烈。光明国的好像法律永远倾斜于男性，在她不得不为了定居而跟一个花言巧语的男人结婚时，她就被认定为了他的附属品，一个随时可以抛弃、掠夺的附属品。

西西莉亚希望艾尔雅能带来真正的光明。她是如此的特别，乌黑浓密的头发，浓烈鲜红的小巧嘴唇，巴掌大白皙且带着红晕的醉人心脾的脸庞，紫罗兰色温柔蛊惑人心的眼睛，她的目光连同她的猫一样狡黠，但也有着十六岁孩子的天真烂漫

西西莉亚有些混沌，她恍惚间看到了艾尔雅就站在她的面前。

她好像张开了嘴，对虚弱的靠在墙上的自己赐福：“不必担心，今夜过去你的身体就将会回复，我以我的神力保证。”

西西莉亚默不作声，点了点头后昏迷了过去。

黑色的阴影下，黑猫露出它宝蓝色的眼睛，它对着后面的女孩喵呜叫：“她睡过去了，看样子很信任你。”

艾尔雅张嘴轻轻“嗯”了一声。

“我们在王都的时候经常遇见她，她为什么会来这里？她不会真的是你的狂热粉丝吧？”

“当然不是，她只是对自由足够向往罢了。”

劳伦斯特还想再问些什么，但看到自己主人怏怏不乐的表情，又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

直到守卫来寻，她也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像一尊雕塑般伫立在原地。

从别的视角看，她的神力慢慢从身体里流淌出去，包裹在面前的西西莉亚身上，又逐渐没入西西莉亚的身体里。

她好像感应到千百双眼睛被触动，几百里开外的场景通过神力细细描摹出来。

万物在神力下都变成了她的眼睛，不论是细碎的树叶还是泥泞的土地，又或是晦涩的瓦砖，它们的所得都传递给了这里的中心——艾尔雅神女。

正是因为这些眼睛，她几乎在一瞬间知道那些神使来了，过不了一天，她的神力或许就会被剥夺，她将被关在阴暗的牢笼下，与暗无天日绝望中的女囚们一起日夜操劳。

同一时刻，西西莉亚只昏迷了一刻钟就醒了，等到醒来时，她虔诚地跪在地上向艾尔雅表示感谢：“请原谅我的无礼，神女殿下，您原不必来这里的。”

她看见面前的女孩缓缓蹲下来，与自己的面孔相平，看见她紫罗兰色美丽的眼眸以及扇子一般的黑色睫毛，也看见了她如利刃一般的目光，几乎要刺穿她的心脏。

她急急地呼吸了几口，安定下来。

这与她记忆中的神女不一样，她兀自地想。

“神女殿下？”西西莉亚试探又疑惑地问道。

“在过几日你就要被关进女囚房，与她们一起干活了，你心中没任何一点不甘心么？”

“我无力改变的，殿下。”

“……你可以跟我离开这里，后天就离开。”

“离开？您？为什么？私自离开神殿是会被神惩罚的！”西西莉亚激动起来，捏住神女的肩膀，而后者却是波澜不惊地拂开她的手。

“如果你要成为我的盟友的话，我不介意告诉你一个秘密。”她露出了一个甜美迷人的笑，慢条斯理地把手套摘下来，接着掰正了西西莉亚的脸。

“神，堕落了。”

“……什么？”

艾尔雅忽略了自己脖子上炽热的神印，又重复了一遍：“神堕落了，你没听错。”

“可现在仍旧是白天，没有灾难、噩耗或是别的什么，我看不出任何神…呃、的迹象。”

“你当然看不出了，因为祂现在还没有变得污浊不堪，可未来一定会的。”

因为想要让毒虫爬满神像的人就是她，若是神殿坍塌那一定有她诅咒的功劳。

她的神印已经到了滚烫的地步——那是神力在一遍一遍地警告她的主人是谁。

“听着，如果你希望重获自由的话，就在明天出庭时为自己狡辩，不，那是正义的宣告，务必为自己多争取一点时间。”她仔细得叮嘱着，看向西西莉亚的目光几乎是热切。

“……好、好的，我应该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随便你说什么，只要不要暴露你的计划。”

西西莉亚不明白为什么是“自己的”计划，但还是同意了神女殿下的请求。

她极度渴望这场单方面战争的胜利，哪怕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四章-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