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耳光

严晴薇来救人的时机已然太晚。严浩翔确定贺峻霖身上没有遗漏的伤，便把人再度裹好安放在沙发上，晴姐通过物业的手才拿到备用钥匙进到公寓。

说这被炮轰了都不为过，客厅的地上散落得乱七八糟，沙发套和好几床床单被褥全被拆卸下来，污糟糟地堆在一块，连窗帘也被撕扯下来一块在那半坠着，更不必说落地窗的那几滩脏渍，哪还像人住的地。

严浩翔背对来人站着，贺峻霖则以一条深海鱼被捕后即刻死去的姿态扔在沙发上。

小辉眼力见十足，反应力极快，将还在玄关尚未踏足禁地的物业往外推搡，脸上挂笑背上却冷汗直冒，直把人退出去，带上阻隔这道足够撼天动地的热点新闻的门，坚定地守在外头。

严晴薇的接受和消化能力亦如她在商业场上雷厉风行般迅猛，深陷此桃色事件的两位主角还没来得及反应公寓多出来的人，一声清脆的耳刮子落在严浩翔脸上，秒见红。

贺峻霖显然被这个突然蹿出来、且连缘由都不问就给了严浩翔一巴掌的场面吓到，愕然地看着对峙的姐弟二人。

相较而言，对落在脸上的那一巴掌，严浩翔冷静得可怖，无所谓辩解，默然受下严晴薇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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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姐严浩翔！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晴姐险些心梗，特别是瞥见贺峻霖裸露出的那几截不算完好的体肤，似被人掐着脖子一阵阵窒息。

晴姐你……你是醉昏头了吗？

严晴薇不敢相信严浩翔能做到这种丧心病狂的地步，这…这可是犯Fa啊……

囚禁、强JIAn…严浩翔是打算毁掉两个人吗？！

严浩翔我没醉。

严浩翔幽幽回她一句，严晴薇反手再是一耳光。

她当然知道严浩翔不可能是真的醉了，还一醉醉上这么久，但他是怎么能做出这种令人诟病、禽兽不如的事来。且不论他是个公众人物，一个黑点就足够让他身败名裂，何况这哪是一个正常人干得出来的。

晴姐你没醉？！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

即便贺峻霖被浴袍包得够严实，但严晴薇甚不敢再多瞅贺峻霖一眼，惨不忍睹。

严浩翔何以至要做到这种程度。

严晴薇揪着严浩翔往外走，骂骂咧咧丢出公寓门，把这个危险源隔绝开，顺便喊小辉赶紧请医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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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姐把严浩翔关在门外，留出安全空间给她和贺峻霖说话，让他不那么紧张。

严晴薇踟躇着返回，犹豫开口：

晴姐小贺……你…没事吧……

哪能没事，他身上可怖的淤伤青紫还有牙印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贺峻霖连坐起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木然地躺着，眼前一系列的变故他只有神情的变幻。

他没有回答晴姐，他确实不像没事的样子，可也不好怪罪到严晴薇头上。如果她今天没来，说不准下次就是警察找到他备受凌虐的尸体了。他还应该要感谢严晴薇来救他。

严晴薇许是意识到自己言语无状，哑然一会，左思右想还是得先稳住事态。

严晴薇把目光从贺峻霖身上撇开，斟酌开口：

晴姐小贺，你和他做了十数年的队友，从小就认识到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他就是一时糊涂……

她知道一时糊涂、酒后乱性并不能说得通严浩翔到底是在怎样的驱使下才做得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举动，可眼下这情况，严晴薇除了打感情牌，辩白再多也全都是狡辩。

晴姐当然，我不是想叫你原谅他，但……浩翔他这个样子我也没见过…他以前就算再怎么胡闹也不会做出伤害任何人的事，更何况是你……

晴姐说到底，是我没教育好。

严晴薇主动揽责，

晴姐至少在此之前，我一直觉得他所受到的家庭教育没有任何问题……

贺峻霖不清楚严浩翔的家庭情况究竟如何，但严晴薇心知肚明，会出现这种事与他受到的教育不大相关，严浩翔脾性就算不温和，但他也知道尊重甚从不用手指人，怎么可能短短一夜就彻底换了幅面孔。

严浩翔和贺峻霖的关系畸形到这种地步，究其本源，是他对被爱的渴望远远大过等待被爱的过程。

从严晴薇懂事起，父母便吵了大半辈子的架，不曾真的对子女有过长久的关心，他们只是吵，不分日夜地吵。再到相互冷落、分隔两地，也还是争执不休。彼时严晴薇已足够独立和强大，但严浩翔还是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和父母陪伴的小孩，却不得不因为父母分居时常两地甚至两国奔波。

后来严浩翔被送入同龄人扎堆的十八楼追逐梦想，更是鲜少在家停留。血缘的羁绊却又成了他的阻碍，父亲的不支持和不理解，让尚还年幼的他放手一搏，出走只为更广阔的的舞台，却不想蒙尘就是三年之久。

严晴薇记忆深刻，那黯淡的三年一直是她日夜在训练室陪着严浩翔，他成长得很迅速，不仅仅是个子，还有越来越沉默、冷静的性子，幼稚化成带血泪的皮蜕。

即便后来他又重回十八楼，步入旧尘，从不被待见的理想叛徒到并肩作战的队友，严浩翔在镜头前后花费了多少心力和努力，小心翼翼地碰了多少壁，个中艰辛几何旁人实则一知半解而已。

就好像，从他出生起，就不曾有过任何人毫无条件毫无保留地偏爱甚至是爱他。

他以为贺峻霖是他抓住的唯一一份偏爱，却又随时怕他离自己远去，以最极端最偏激的方式试图将他留下。却将彼此都伤得透彻。

贺峻霖是无罪的罪人，像那年被当成叛徒的严浩翔一样，就连追逐梦想都是错的。

可这不是严浩翔伤害贺峻霖的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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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姐这件事上浩翔他确实做错了，不管我怎么教训他都不能够弥补你所受到的伤害……你可以选择不原谅他，也可以通过合理合FA的手段维quan。

晴姐但…我还是想拜托你……这件事…不能发酵。

严晴薇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对贺峻霖而言很无理，但她作为严浩翔的经纪人和亲姐，不能不说。

晴姐你和他都是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比我更清楚什么叫人、言、可、畏。

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难懂的，一群人的言论是一把淬了毒的利器，因而你永远不知道刀尖是对准加害者还是受害者。

严晴薇担心流言对严浩翔不利是情之所在，而贺峻霖，他受到的伤害已经足够严重了，没人能保证他会不会因此再受到第二次伤害。

晴姐虽然我知道你可能不想听也会觉得荒谬……但我想浩翔对你是认真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出面说服双方的家长，处理好舆论……

严晴薇觉得自己的嘴脸在贺峻霖面前一定很扭曲和势利，甚至是冷漠到能将这件事当成商业谈判，给出筹码和好处就想解决问题。

贺峻霖脑袋微动，却仍不作回答。

晴姐……在你考虑清楚之前，我会看管好他的，这种事...绝不会发生第二次……

严晴薇心中亦有愧疚，如果没有她的纵容，严浩翔也不会有机会。

她原也只想同一屋檐下相处，会有益于两人增进情感，谁知……聪明反被聪明误。

严浩翔真真是她上辈子的债主，这辈子才要给他当牛做马洗地，昧良心也要保他。若她是贺峻霖，捅她这个混蛋弟弟一刀都算轻的。

不过严晴薇到底是个精明的商人，事情的所有面以及利弊都一阵见血，并给出最好的解决方案，提供保障和承诺，挑不出来一点错处。

贺峻霖可以怨更可以恨严浩翔，但坚决不能因此毁了严浩翔，只要他肯，甚至能够得到两全的结果。

一段正当的伴侣关系……

这不就是此前贺峻霖所幻想过的吗？被所有人认同，甚至就连法律也许可的合法关系，这比他预设的还要更完美。

可现在在贺峻霖的心中，这本该圆满的关系，已然有了裂隙，这块疤留在他和严浩翔的身体上，凿刻进灵魂。无法抹灭的丑陋和污浊。

这不是贺峻霖预想的爱情，既不纯洁也不高尚，肮脏而卑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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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晴薇见他不说话，短时间内让他做出抉择勉强太过，他的伤太惹眼，心有不忍，叹了口气转身。晴姐一出门，就看见罪魁祸首低眉敛目倚靠在门边站着，一动不动像尊守门的石狮子，一眼可见的半边脸浮起巴掌印，还有被指甲刮擦的痕迹。

严晴薇打他的时候没收力，第一个巴掌是真的气血上头，怒火攻心之下大义灭亲的力道。第二巴掌故意打得更狠，当贺峻霖的面扇亲弟弟，以此表明她对此事的态度，绝不会包庇和姑息严浩翔，安抚住贺峻霖的情绪以好取得信任，也让接下来的对话能平稳进行。

商人鄙夷于认命那般走一步看一步的路数，因此永远懂得如何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贺峻霖永远处在被动位，严晴薇说的再大义凛然，任人宰割的还是贺峻霖。

严晴薇把门关好，转头跟小辉嘱咐：

晴姐医生那边再催催。

小辉应下当即要打电话，晴姐又说：

晴姐还有阿姨......算了，你待会把里头收拾一下，也别让小贺躺在沙发上了，容易着凉。

这件事越少人知道才越保险，只能辛苦小辉这个自己人做苦力，好歹别让人看出来究竟发生过什么。

小辉并无抱怨，应下后就按晴姐的吩咐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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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晴薇扶了下额，回头再看严浩翔，良久叹了口气，伸手轻抚他脸上的伤。

晴姐疼吗？

严浩翔微微摇头，严晴薇又叹了口气，她确实是真的越来越像老妈子了，叹不完的气，操不完的心。到现在也还在想，幸好接下来没什么太重要的工作，这张脸养两天应该就能好全。

晴姐这都算轻的了。

严晴薇收回手，怒其不争，

晴姐如果今天不是我来了，那我们现在就是隔着道铁栅栏说话了你知不知道？

这几天严浩翔一直断联，她和小辉打了无数通电话不是无人接听就是关机，小辉也来公寓敲过门，但从始至终无人回应。贺峻霖的电话一开始也还是能拨打，后来也关机了。严晴薇察觉不对，才叫小辉联系物业拿钥匙，强行破门而入。

幸好严晴薇心思缜密，没有在第一时间就选择报警，也没有坐以待毙等剧组发现贺峻霖不见了。而是亲自跑来抓人，要不然现在的戏码就该是铁窗泪了。

严晴薇想想就后怕，她要来得再晚一点，指不定严浩翔还能做出些什么颠覆她想象力撼天动地的大事来。

晴姐你这么做，有没有想过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晴姐努力说服自己，权当只是他年轻气盛不知轻重。

严浩翔却说：

严浩翔想过，但来不及了。

也许在妒火中烧的那一瞬间，严浩翔试图说服过自己不要对贺峻霖做出那样难以挽回的举动，但在这个困扰他十数年来，梦寐以求也要得到的人面前，理智彻底被执念所湮没。

他明明是可控的，却义无反顾选择了放纵和沉瘾。

严晴薇一口气梗在胸口，还是问：

晴姐不后悔？

严浩翔不后悔。

严浩翔说的有多决然，严晴薇的胸腑就该有多闷。简直诚实到令人心肌梗塞。

晴姐话不要说太早，你总有一天会后悔今时的冲动和鲁莽的。

因为她太了解严浩翔了，连将来会在他身上发生怎样的事都提前预想到了。

越是年轻气盛头脑发热做出来的事，往后懊悔只会更深刻，哪怕将来不说他真能和贺峻霖在一起，即便是握手言和，也绝对会有懊悔此时所做的种种的那天。

当然，没人会后悔自己年轻过，但一定会后悔年轻气盛时做出过糗事，更何况是这么混蛋的事。

晴姐小贺那孩子心太善，大概率是不会撕破脸，但他也不是逆来顺受的那种人，你对他做了这种事，想要他接受你......

严浩翔面上有所波澜，晴姐也不想把话说绝，免得激得他又做出别的出格的事。

到头来，还是叹了一口沉闷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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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辉小贺老师...

小辉打完电话，也不好在外面偷听两位老板的私话，便先进来做处理。

贺峻霖还仰面躺在沙发上，无力翻身，也爬不起来，像件展览品，抑或是说严浩翔的战利品，被严晴薇看过他的狼狈，又让小辉同情可怜。

小辉小贺老师，我先扶您回房间吧，一会医生会来给您做检查......

小辉心中忐忑，方才给医生说明情况，绞尽脑汁选用措辞才将事解释得当，但面对这种模样的贺峻霖，他也不忍。可说到底，他和贺峻霖相识不过数月，既无利益纠葛，也没建立起多深厚的感情，至多不过有所怜悯，到不了打抱不平的地步。

贺峻霖攒的气艰难地从胸腑游到齿间，迸出一个嘶哑的

贺峻霖好。

严晴薇跟他无缝衔接说了那么多，他也只是听着，插一句整话太费劲，不如不说。

小辉得到他同意，于是上前小心将人扶起，确认他没有任何不舒服和抗拒，才继续下一步，借力给贺峻霖拦腰把人扶到房间去。过程稍艰辛，但好在还是把贺峻霖安然扶到铺上干净被褥的床上，替他掖好被子。

小辉小贺老师睡一会吧，很快就没事了。

小辉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才好，只能平白说一句无用的话。

贺峻霖无话，只是真依言阖眼，他也想，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小辉几不可闻地泄下口气，轻轻掩上房门开始收拾屋子。而后严浩翔也被严晴薇赶进来清理残局，他默不作声把每处不可言状的浊渍擦洗干净。

严晴仍时不时看着他就又开始骂了，短时间来看是不会轻放过他，小辉听晴姐骂老板的时候，心中竟还能分得出一点同情给老板，自求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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