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旧第二十五章

秦歌听着耳边航程的挑衅，只是觉得没什么，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至于为了他这一句话就让自己方寸大乱吗，自己又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了。

航城他远不是为了看秦歌的举动，从柳儿拉住靳言晚的手臂的那一刻，他就看到了，只是想等着那位少年自惭形秽，航城想等他们两个闹崩之后再下手。

刚才拍照时秦歌顺着航城向左边的眼神望去，靳言晚确实在那里站着，一脸关心则乱的表情，秦歌也不是傻子，敷衍完航城就想走，现在也只得笑着送走记者。

秦歌走到靳言晚的身边，想去拍拍他的肩膀，秦歌只当靳言晚还是少年人的脾气，哄一哄就好了。

靳言晚“师哥累了一天了，柳儿让那些送厚礼看望的先回去吧，明天我要开记者发布会，明天再说也不迟。＂

记者都走后，后台就剩他和秦歌，靳言晚沉着声吩咐完柳儿。

靳言晚卸了妆，他现在只想回冒儿胡同睡觉，秦歌看着靳言晚从屋子里出来，自己也跟了过去，靳言晚并没有理睬他，自己在前面走着，冬天九点天冷，靳言晚只是穿了一件外套，还不是棉的，秦歌裹紧大衣，喊了两声，想让靳言晚停下，他理都不理。

刚回到院子里，院子里弥漫着酒气，秦歌顺着窗户往里望去，靳言晚拿起一壶白酒自斟自饮，连喝了两三壶只是脸色偏白而已，没什么大事。

秦歌也拿了个杯子，往杯子里倒一杯酒。

秦歌“有什么烦心事就说出来吧，你以前不是心心念念演这出戏的吗？”

秦歌“还是你想告诉我，以后都不准我去楚馆唱戏了?＂

秦歌说这话的的时候头都没抬，像是说着一件与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

靳言晚没这么想望着他师哥刚想解释，复又低下头，他自认自己没什么错，他们两个到底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呢，他不明白。

靳言晚扁扁嘴想再吵闹一件大事，顾左右而言它道∶

靳言晚“师哥，刚才航城问你，听到他要成婚的消息你是怎么想的，现在我也想知道，当你听到航城结婚的消息，你在干什么，你又是怎么想的？＂

靳言晚“师哥，你别骗我，说你什么都不想，我不相信。＂

秦歌给自己的酒杯里又倒了一杯，只说∶

秦歌“言晚，我们都大了，不是当年唱戏的我们了。＂

秦歌“其实唱不唱戏，登不登戏台对于我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

靳言晚把杯子放在桌上，往后挪了一下凳子，不理解的反问道∶

靳言晚“那师哥你觉得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师哥我不是傻，我当然知道你和航城的关系回不到当年了，但是我以为我这么做，把您逼上台，您至少能高兴，师哥今天我本来很高兴的，您高兴吗？”

靳言晚痴痴地望着他的师哥，秦歌只看他了他一眼，然后一下子就转走，秦歌不是不高兴，他只是觉得这样的真情厚意自己负担不起。

秦歌“言晚我们都长大了，你看就像你和航城，几年前的航城你还热切地叫他哥哥，他现在都要成婚了。”

秦歌“言晚，其实当我知道他要结婚时，我也吓了一跳，我知道这一天一定会来，只是没想过会这么快，但是我们都要往前看不是吗？”

靳言晚“师哥我只知道，咱们唱的有一句唱词叫＇颠倒携鸾帐＇我第一次念的时候，师傅说我唱的没有感情，他还罚我跪了一夜，那么多师兄弟没有一个人为我求情，只有您。”

靳言晚“师哥我那时候就在想，我想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感情呢，但是到头还是没想出来，其实我若是崔笺云，能和师哥唱的曹语花，颠鸾倒凤一次，生亦何苦，死亦何哀。”

靳言晚“师哥我其实，在国外的那五年只想说一句，我很想你。”

靳言晚的泪水像珍珠一样噼里啪啦的往下砸，砸在桌子上砸在酒杯里，靳言晚想问的只是一句，师哥在你的眼里，我和航城是不是一样的人，都在逼你做你最不想做的事。

秦歌的一句话打断了靳言晚的执着。

秦歌“你不明白，当十年大难落到京戏上的时候，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靳言晚“那你告诉我啊，师哥，其实从我回来，我知道你只是拼了命的想把我往外推，师哥我今天唱的那么好，就是想让你看一看我，什么师徒什么至亲，我什么都不怕，我就是想再见一见你。”

秦歌没有告诉他，当航城问他那句，当年那么排斥记者的人，现在也能应付自如了，秦歌在想什么，秦歌只是在想有些事情如果自己不坦然面对，那么下一刻面对这些的就是靳言晚，自己不唱戏，不要紧，但是他也想做一回台上的霸王，能护靳言晚一次。

靳言晚擦了一把眼角的眼泪，把秦歌扶回屋里，安置好他，走出院子。

这么多年或许靳言晚就是不了解他吧，一个拼命想知道十年大难是什么样的少年，终是换不回他师哥的一个重视，一眼回眸。

凌晨两三点道枝公馆本来已经熄灯，道枝少将坐在离台子最近的地方摘下手套看着台上唱戏的人，唱着京戏——

靳言晚“梨花开，春带雨。”

靳言晚水袖刚刚展开，道枝骏佑曾在书上看到李杨二人的爱情故事，再看台上的水袖轻舞，伸手示意两边的日本兵都退下。

从刚才靳言晚进门的时候，道枝骏佑也愣了一下，靳言晚说：

靳言晚“北平捧戏子要做的事情，道枝上将都已经做了，怎么戏子都到了您这了，您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吗？”

靳言晚轻蔑笑着，眼睛时不时的瞥向他，道枝骏佑没想到台上唱崔笺云的是秦歌，台下倒轮到自己做了回唐明皇。

靳言晚“梨花落，春入泥；此生只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痴 ，情也痴。”

靳言晚站在台上，锣鼓再响，他也只是定定的呆着看着台下的人。

念白道:

靳言晚“天生丽质难自弃，长恨一曲千古迷。”

靳言晚“既然这个世界都已经被搅成这个样子，多少戏曲名伶都变得随波逐流，那我为什么不能是其中之一呢。”

靳言晚说完躺在台上，闭上眼睛，人们都说入了戏，就出不来了，入戏的时候，说的多好，传神，可是一下台，就是自己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就是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无论他变成什么样，都不能说不能阻拦，靳言晚醉得很，找了个地方安心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