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深海1

海下三十米，眼前是无尽的，深邃又明亮的蓝，失重感让方一帆觉得自己像一尾游鱼，游弋在这个幽深静谧的海底世界。

往下，再往下，是连阳光也无法照到的深海。

气瓶即将耗尽，他不得不重回海面。

船上的人拉他上来，卸下气瓶和面镜，还没换下潜水服，他就躺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清亮的眼眸映着深邃的蓝天。

船驶回了澜澳岛码头，方一帆刚走下码头，几个小孩就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告状。

小海师父，我刚刚被人打败了，再教我几招绝招吧。

小阳是啊，那个姐姐下棋好厉害。

为首的小孩叫小海，方一帆闲来无事时就教他们下象棋。

小海她还说，你也一定不是她的对手。

方一帆漫不经心地应着，一边在小孩们的簇拥下朝镇上走去，一边想着他们说的女生是谁。他送小孩们回家后，便回了借住的民宿。

自从两年前来到岛上，他就一直在这里寄居。民宿有些破旧，只有两间客房，平时除了方一帆也没有什么客人。房东陈奶奶行动不便，他时常帮着陈奶奶清扫民宿，或者修理坏掉的电器。今天民宿住进了一个新客人，客房里的灯泡恰好坏了，陈奶奶一见到他就央着他去给另一间客房换灯泡。

他拿了工具上楼敲响了新客人的房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愣住了。

郑小沫方一帆，好久不见！

女生爽朗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心，激起层层波澜，尘封的记忆也一点点地被唤起。

方一帆好……巧。陈奶奶让我来换灯泡的。

窗外，半粒水红色的太阳在海面上荡漾着，林江苔换上灯泡，灯闪了几下，亮了，橘黄色的光像缎子一样柔柔地铺散开来。

郑小沫教那些小孩下棋的人就是你吧？

方一帆什么时候回国的？

郑小沫半年前。

方一帆那怎么会想到来这里？

郑小沫我也是打听了很久才找到这里的。

方一帆打听什么？

郑小沫打听你在哪里呀。

郑小沫逗你的啦，你该不会真信了吧？

方一帆这里晚上风大，睡觉前记得关好窗。

陈奶奶啊？你要找方一帆？

陈奶奶他在海里呢。

说起来，方一帆是一个怪人。这两年来，他几乎每天都在这片海域潜水，没人知道为什么他会对潜水这么痴狂。

海天交接处泊着一轮水红的落日，云霞、远山都染上了浅浅的橘红色，一艘船从余晖中缓缓驶来。

方一帆一下船就看见了郑小沫，她正朝他挥着手。

他陪她在沙滩上静静地坐着，像两座各怀心事的雕塑，看着西斜的太阳一点儿一点儿被海浪吞没。

郑小沫没想到，以前怕水的人现在都能潜水了。

方一帆人会变的，你之前不也晕船？现在都能到这岛上来了。

澜澳岛四面环海，想来岛上只能乘船，没有其他交通方式。从最近的陆地到这岛上来，最快也要坐四个多小时的船。

郑小沫没有搭话，想起高二时，她因为晕船，方一帆因为怕水，两人都缺席了班级旅游，在教室一连下了一个星期的象棋。

她侧头看向他，眼前的这个少年早已不是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

郑小沫温语……她也在澜澳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