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西风共白头（五）

沈慎带着人赶过来的时候，早已是人走茶凉，哪里还能看见刺客的半点影子，一张脸迅速黑了下来，“给我分头找！”

手下的人带着兵器，三三两两，开始分头行动，而此时的温客行，却大摇大摆地回到了越州城内。

“主人，你终于回来了。”

顾湘抱着一只小黑猫，倚在门口笑着看他。

“他人呢？”

温客行擦了擦手上的血渍，垂眸问道。

“你说周絮？他啊，他走了。”

“走了？”

顾湘叹了一口气，“他身体好利索了，自然是闲不下来的，听他的意思是，如果你要找他，就去四季山庄，他在那里等你。”

顾湘话音刚落，面前的人已不见了身影，“嗖”的一下就转身飞走了。

“这么在乎人家，干嘛要冷落他，在的时候不好好对他，现在人家走了，着急了吧！”

上一次来四季山庄，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重回旧地，温客行的心情有些复杂，当年，爹娘带着他来投奔老庄主的时候，他就特别喜欢这个地方，和师兄师弟一起比武过招，在院子里练剑下棋，记得每到春天，满园的杏花都会盛开，沿途的芳径被郁郁葱葱的青苔覆盖，一路走来，就好像到了仙境一般，白云冉冉，清风如许。

正因为记忆里的它太过美好，所以不敢回想，身处黑暗中的人对于远处的光亮总是畏惧的，他不愿意让那一点点甜麻痹了现实人生的罪恶和痛苦。

出乎意料的是，这里竟像是荒废已久的弃居之地，蜘蛛丝结满了院内的石像，地上杂草丛生，温客行再向前走几步，就看到周子舒坐在院内的小石桌上，神色淡淡地看着自己。

“阿絮......”

温客行避开了他的眼神，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这就是近乡情怯的感觉吗，他放缓了自己的呼吸，这样的画面，曾经肖想多年，在梦里也没有实现过，如今出现在眼前，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坐下来，陪我喝酒。”

周子舒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洒向地面，喃喃道：“这一杯是敬九霄的，他看到你回来，一定很高兴......”

温客行没有拒绝，或许，他早就想一醉方休了，一坛陈年的青梅酒，很快就见了底。

周子舒脸颊微红，眼神也迷离了，呼吸间都是浓重的酒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来到温客行身边，伸出手，有些委屈，又有些激动地摸了摸他的脸，“师弟，你回来了，我很高兴，真的......”

温客行愣了愣，怔怔的任由着他的动作，许久，他喉结滚动，轻轻道：“阿絮，你喝醉了......”

周子舒反驳：“我没醉，我只是太高兴了。”

“好好好，你没醉，不闹了啊，我们回房休息吧。”

温客行扶住他，全然没发现自己也醉成了一滩烂泥，腿脚发软，周子舒负气般甩开他，“你总是这样，想出现就出现，想消失就消失，我问你，这一次，你又走了好几个月，去了哪里？见了何人？”

温客行了哭笑不得，只能老实应道：“去见了一个朋友，顺便，杀了一个人。”

“你杀了谁？”

“赵敬。”

“原来是他。”

“阿絮，你......”

周子舒拍了拍他的肩膀，打了个酒隔，颇为严肃道：“其实我怀疑过他，师弟，恭喜你大仇得报，师兄很为你高兴！”

温客行忽然笑了笑，他说：“阿絮，你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那天...唔......”

周子舒忽然抬手捂住他的嘴，温客行一双清亮的眼睛眨了眨，闪烁着几分不解，周子舒轻声道：“那些不好的事情，都忘了吧，我不想你不开心。”

冰凉的月光洒了下来，落下一地清晖，零落阑珊的点点星光映在温客行的眼眸中，带着几分湿润，那是罕见的脆弱，他头一次，真正对人敞开了心扉，一把利刃凿开了心中的冰山，露出了带着伤疤却依旧稚嫩的内壁，从此冰雪消融，万物复苏，他又重回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