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潭4——变身

润玉看着她，突然慌了！他好想为她擦去眼泪，但他伸不出手。就好像当初，也是在这落星潭，他向她倾吐儿时的惨痛遭遇，她泪落不止，想伸手抚慰他，却又退缩回去。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却不是为他而哭，原来她亦有自己的辛酸苦楚。他知道她没有生母，但她有宠爱她的父亲。太巳娶了一房又一房的妾室，丝毫撼动不了她在家中的掌珠地位。她那些姨娘们统统没有一儿半女，也特别善待她，都将她视为亲生女儿。

他想起荼姚。荼姚刚带他上天庭时，也曾给予他一丝母爱。从小他在太湖底下受尽折磨，遭鲤鱼欺负，剜龙角割龙鳞。他虽然曾忘记那些折磨，但荼姚那一丝母爱，于他也是稀有难得。直到荼姚生下旭凤，再到旭凤慢慢长大，荼姚便日益变本加厉的针对他。

倘若她的姨娘们另有子嗣，恐怕她也是另一番光景。他第一次，对她产生同病相怜之感。

不过，邝露很快就拭去眼泪，恢复常态，又是那个温婉端庄、大方得体的上元仙子。没有母亲这件事，她反复告诉自己五千年，早已修炼得炉火纯青，仅此一瞬破防而已。她不会再有那些虚无缥缈的妄念。

润玉重新看向她，好像刚才只是自己眼花，她并没落泪。可她分明落泪了呀！他更诧异，不过很快又想明白，对啊！她都太上忘情了，怎么会一直拘泥于此？这不过是她组成岁月的一颗念珠而已。

他突然又想到，她太上忘情了，不再钟情一人，不再执着一事，那么以她和太巳之间的父女情深，她终究会接受太巳为她选择的某一人。

太巳那么宠爱她，一心一意为她谋划终身幸福；她那么孝顺太巳，太巳是她唯一的血缘亲人。而自己算什么呢？除了耽误她，岁岁年年蹉跎她的美好青春，他又给了她什么？

润玉心乱如麻，一把抓住她的手，带着她，整个跳进了落星潭。

潭水浸满全身，他冷静下来。手中的柔荑温润柔软，肤如凝脂。他怎么握了她的手？他从没握过她的手，他不该握住她的手，他有什么资格握她的手？可是他放不开，他怎么放得开？他只怕一放，这颗朝露，便倔强如她刚才眼中的泪一般，转瞬即逝。他怎么舍得？

可他握住她的手，始终于礼不合。他索性现出全部真身，紧紧握紧她的是龙爪，银白龙尾在潭水里欢快的翻腾，妄想缠绕住她全身。他告诉自己，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然后他一闭眼，将真身变小，化为镯子一般，依旧紧紧攀附在她手腕上。

这整个过程很快，邝露都来不及惊慌，被他拽入潭里，又见他现出真身，龙角、龙眼、龙须、龙爪……她还没看清是什么样子，他就变成缠绕在她手腕的玉龙镯子。

她一时也想不明白，他为何有如此大的变化。不过不管他是什么样子，她都是毫无怨言地接纳并守候的。此刻在她眼里，那尾小小玉龙，宛如已经睡着一般。

邝露缓缓从潭水里起身，生怕将他甩落。当然，龙自然是不怕水的，可眼下他真身这么小，万一掉进潭里，她又该怎么找呢？

她没有使用仙法，带着他，小心翼翼淌过潭水，走到潭边，慢慢上了岸。她全身湿透，仙裙紧紧贴着，美好身形，毕露无疑。此处没有一丝冷风，气温也适中，她只想带他尽快离开，亦没察觉自己湿漉漉的。

润玉早早设下结界，他愿意现出真身给她看，可不想给旁人看，更不想又碰到一个像锦觅那样误闯落星潭的。其实他是清醒的，什么都看得见。在快出结界时，他施法烘干了她的衣物。他不想有旁人看到她此刻的样子。

邝露将润玉带回寝殿，将他轻轻从手腕上一点点掰开，取下来，放在床上，为他盖上被子。环视了寝殿一圈，确认无碍之后，轻轻关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