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吴邪看着小棺一步一步走进山洞。
前面的路一片漆黑，他的脚腕被沉重的锁链磨出了血，脚掌也被地上的石头划破，留下了长长的一道血痕。
村民们跪在地上，低声吟诵着晦涩的赞歌，吴邪没听明白几个字，反正看张起灵越来越紧的眉头就不知道是什么好话。
“他们要把他献祭给龙树。”
吴邪心里担心，拉着张起灵跟着小棺走向山洞。
或许是脚疼，小棺走的很慢，吴邪走的近，还能看见他通红的眼睛，和压抑的低声啜泣。
虽然没用，他还是伸出手替小棺擦了擦眼泪。
幻境里的小棺没有他抱在怀里的时候那么年幼，但也是个还没见过大千世界的孩子。
进了山洞，接连两道门都是他们之前在雪山墓走过的石门。
龙树在最后一扇门里面，一点日光落在树顶，奇妙地和吴邪的记忆重合。
小棺一路穿过花海，走到了树下。
龙树有灵，温柔地伸出了树枝，包裹住了小棺裸露的脚丫子，送上了树梢。
小棺看起来有些错愕，白皙的手掌抚上龙树的枝干，龙树配合地晃了下叶子，小棺身上的伤口也随之开始愈合。
“这是怎么回事？”吴邪和张起灵站在树下，仰起头看向树上的小棺。
“龙树把他当成了孩子。”老僵尸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身后。
吴邪吓了一跳，一个激灵就窜进了张起灵的怀里。
张起灵扶稳他，看着老僵尸皱了皱眉头。
老僵尸摸了摸鼻尖：“对不起，我没想故意吓他的。”
张起灵低头确认吴邪没事，把人扶正。
“当年村庄里的害怕殿下的特殊力量，就把他作为祭品献祭给了龙树。却没想到龙树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他看向龙树面前那扇石门。
石门缓缓合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树上的小棺吓了一跳，惊恐的目光投向石门的方向，他顾不上龙树的爱抚，从树上跳了下来，提着衣摆一路冲到石门前。
他那么小，石门却那么巨大。
“娘亲——娘亲！我不要……我不要呆在这儿……”他用力地拍打石门。
就算龙树把他当成孩子又如何，他是人，他需要食物，需要水，他会饿死在这里。
幻境里的时间过得飞快，几分钟的功夫，吴邪就看着小棺蜷缩在树下奄奄一息。他渐渐收紧了握着张起灵手掌的手。
张起灵侧目，摩挲着他的指节，无声地安慰。
龙树也察觉了小棺的虚弱，它看起来也很着急。
小棺si在了一个晴朗的雪天。在闭上眼睛前，他咳出的血染红了身上那件白色衣袍，甚至浸湿了他身下的土壤。
张起灵往前走了一步，他注意到小棺的血很快融进了树根里。
吴邪捂着脸，眼泪无声地砸在手背上，烫得他发疼，他走到小棺的尸体边，很难想象那个被自己抱在怀里亲昵地喊阿妈的孩子，在很多年前，一个人在这方看不见天空的地方，孤独又绝望地死去。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进来。
老僵尸跪坐在小棺的身边，枯槁的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小棺冰冷的手。
“醒来吧，殿下。”
奇迹出现了。
花海成片成片的枯萎，就连龙树都开始有了破败的现象。
小棺在雪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哥！小哥你看小棺！”吴邪激动地去拉张起灵的袖子。
张起灵却再次皱起了眉头。
醒来的小棺没有什么表情，他平静地从雪地上爬了起来，站在龙树下，手掌抚上龙树。
“我说——要百花盛开，万物生长。”
枯萎的花海在一瞬间绽放，龙树也开始蓬勃生长，一直长到雪不再落下的时候。
“我说——要有罪者赎罪，无罪者重生。”
一具尸体突然从他脚下的土地里爬了出来。
老疆尸炫耀似的指了指那具尸体：“这是我。”
吴邪现在还不想理他，只是惊讶地合不上嘴，这样的场面，已经能称作神明了。
他和小棺相处的这些日子却没发现小棺有这样的神力。
张起灵眉头皱的更深，先前的小棺是人，有喜怒哀乐，会哭会笑，可现在的小棺，还能称作人吗？
异象持续了一会儿，山洞里就重新归于平静。
小棺重新坐上树梢。
之后就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孤寂。
吴邪的表情也渐渐从惊讶变成了担忧：“我总觉得现在的小棺……”不像小棺。
这途中也曾有人闯入，但多半被当时的老疆尸挡在了第一道石门外，热血滚烫，融化了昆仑的积雪。
这里一年四季，只有小棺一个人，和还不会说话的老疆尸。
直到有一天，石门被人推开。
老疆尸狼狈地从外面滚了进来。
看到这里，吴邪回头看了眼老疆尸。
老疆尸笑得一脸阴狠：“失误。”
一个男人从石门外面走了进来，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脱了下来，露出了身上和张起灵一模一样的麒麟纹身。
吴邪顿了顿，看看张起灵，又看看那个男人。
张起灵不悦，抬手挡了下他的眼睛。
吴邪不怕死地把他手扒拉下来，又借着打量，然后认真地感慨道：“小哥，你真的跟你祖宗很像。”
进来的男人和张起灵有六七分相似，但气质相差很多，张起灵总是没什么人气的样子，而来的这个张家人身上多了几分生气。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吴邪听到树上的小棺问。
男人盯着小棺脚上的锁链看了许久。
“张以牧。我叫张以牧。”确实是张家人。
“你是来杀我的吗？”
小棺又问，张以牧抬起头，还没能看清巨树的模样，神明的孩子就从树梢上一跃而下。
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神明落入他的怀抱，搂住了他的脖子。
“那你能给我讲个故事再杀了我吗？我好久，好久，没有听过故事了。可以吗？”
给他讲！快点！吴邪在心里喊道，他们家小棺最爱听睡前故事了。
张以牧没讲，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
“为什么杀人？”
“什么？”小棺歪歪了头。
“山下村庄。”张以牧的声音低沉，“他们都死了。”
吴邪这才想起那个村子里的村民，他们竟然都死了？
小棺不是很明白，自从死过一次之后，他就变得没有感情。
“不能杀吗？”
“不能，这很不好。”张以牧皱起眉头。
吴邪发现他皱起眉头的样子的跟张起灵更像了，该怎么说呢？不愧是一家人？
张起灵见吴邪看张以牧看的认真，莫名生出一股名叫不爽的情绪。他默默松开了和吴邪交握的手。
吴邪第一时间就发现他松手了，连忙拉回来握住：“不是，小哥，我这不想看看他要对小棺做什么嘛……”绝对没有看人家麒麟纹身的意思。
老疆尸在边上嗤笑了一声。
吴邪眼刀扫过去：“你笑屁。”
老疆尸别过脑袋，得，他不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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