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凡是一只九尾幼狐，显出真身的时候，十分可爱！一身雪白毫无杂质的毛，像鹅毛大雪一样覆盖在他的身上。
成年的九尾狐额头上，会有九尾独特的凤尾花标记，尾巴尖部也是火红的颜色，只因为张小凡还小，一切独属于九尾狐的特征还没有生长出来，所以除了毛茸茸的、天生的九条雪白大尾巴，他远远看上去如同一只白色的小狗，让人喜欢的紧。
……
清晨，太阳才悄咪咪显露出一点色彩，驱散森林中的雾气，这可雾气里却好不热闹！
白色的幼崽九尾狐，四脚极快！穿树叶，跳枝干！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后面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张小凡，你别跑了！”
“是啊小凡，你先回去！我们有事不能好好商量吗?”
看情况，也是追张小凡追的紧。
张小凡一边跑啊，黝黑的眼珠不禁翻出白眼：他要是能信了这话，才是真的有鬼！思索着，他再次加快脚步，想要甩掉身后的两人。
原来，张小凡这只九尾狐可不普通，别看他年幼，却是狐族族长的儿子，继承了自己父亲强大的法力。
可惜，可惜——
一百年前，狼族魔军攻打狐族，是狐族族长夫妇，倾尽法力性命，才换得狐族现在的平静安宁。
很不巧，那一年张小凡亲眼看见自己的父母死在自己面前。伤心欲绝的同时，也给孩子心底留下来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自此之后，张小凡惜命、爱命，纵然有一身强大的法术，也是一副混吃等死的模样，更不要指望他接管族长之位。
可张小凡有这份混吃等死的心，狐族长老们也不会如他的意。
族长与族长夫人归天后，各长老还念及张小凡年幼，暂时接管狐族。日子一百年一百年的过，眼见张小凡快修成千年，自然不能再这般下去。
这几日便是狐族的祭祀典，也是新任狐族族长上任的最好时机，就在这紧要关头，张小凡跑了……没错，就是撂挑子不干了的跑了。
如此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张小凡这厢不要命的跑着，直愣愣的路也不看，只听突然‘哎呦！’一声，好似被什么东西给拌了一下，摔倒在地。
好家伙的，这一下可摔的不轻啊！白色的九尾狐身子在地上滚了好些圈，最后变成一个翩若惊鸿的青衣美少年瘫坐在地上，傻傻的用手揉揉被石子硌到的脑袋。
“什么东西?”张小凡一边揉，一边站起来想找拌倒自己的罪魁祸首。
他顺着自己摔滚的踪迹往前看，目光停留在草丛里若隐若现的黑红。
好像，好像……是一个人啊！
张小凡赶紧跑过去定睛一看！那确实是个人，一件深红色的里衣、外面披一件纯黑的斗篷外套。披着散发，唯有额头两侧多余的毛发被编起来梳绑在脑后。
张小凡费尽力气，把男人拖拽起来，安置在一棵大树的底下，让他靠着树干，这才擦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然后抓起男人的手腕，检查他的伤势。
皱眉，男人伤的很重，需得尽快治疗。于是乎，胆子小却也热心肠的小九尾狐，想要把人拉起来给人治伤，结果刚一触摸到男人衣服就被男人反抓住手腕，挣脱不开。
我去！——
张小凡猝不及防，睁大了眼睛看他，心说这人怎么昏迷了手劲还这么大的?这厢没有反应过来又被人猛然拉入怀里——
！！！
这是个狐狸都忍不了了！张小凡卯足了力气，要把人推开。这时，耳边却传来男人喃喃细语:“不要——不——”
张小凡安静了下来。
“不要——别离开我——”说完，男人把张小凡抱的更紧，张小凡甚至可以感觉到两颗心脏因为贴的太近，而发出‘砰砰’的声音。随即，张小凡稚嫩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但他这次不再挣扎，只是犹豫着慢慢抬起手，用温柔的语调拍哄起来：“我......我不走，你别害怕了。”
张小凡是出于好心，他本是心软的性子，见男人这幅样子应该是做了什么不好的噩梦吧?总不能把他丢在这里，不管不顾了。
约莫一炷香时间过去——
等男人彻底安静下来后，张小凡把人扶着坐好，用灵力化结界，开始专心为男人疗伤。
碧瑶和曾书书追上张小凡的时候，正好就看到张小凡在为一个陌生人疗伤的场景，两个人对视一眼，好奇走上前去。
曾书书是个急性子，来到张小凡身边后，才不会管那么多，直接气呼呼插着腰问：“张小凡，你怎么回事？让你继承族长的位置，又不是要你的命，你有必要搞离家出走这套吗？”
张小凡紧闭双眼，姿势维持不变，甚至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哎！我说你这个人！”曾书书撸起袖子，想要拍打张小凡，却被碧瑶出声阻止：“好了，你没有看出来吗？小凡设了结界在为这个人疗伤，现在听不见任何外界声音的。”
曾书书指了指陌生男子：“你认识这个人？”
碧瑶摇头：“不认识。”
“那我们现在就这样干等着？”
碧瑶双手抱胸，向曾书书挑眉，随后几步一走，直径走到一个树干上斜靠着，用行动告诉他：除了等，你还有其他办法嘛？
曾书书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奈何只能认命。
方才咱也说过，张小凡为此人诊断时就查出他伤势不轻，如今医治起来，哪怕灵力超高如张小凡，也得花费点时间。
微风吹拂绿草花木，让人舒服的想要睡觉，曾书书这个憨憨已经四脚朝天的趴在地上呼呼大睡，碧瑶虽未完全睡去，却也一直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毕竟小凡一定是要带回的，可单指望这个如蠢蛋的曾书书，以小凡的机灵劲，估计一辈子也别想把人带回去。
果然如碧瑶猜想，张小凡结束破开结界后，那是吓的大气都不敢喘，不知道的还以为遇见了来勾他魂的黑白无常鬼，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看了看靠在树干上的碧瑶，再看看呼噜声雷打不动的曾书书，很好，情况还不是很糟糕——
下结论后，他眼神同情的落在被他救治的男人身上，同时心底默哀：不是我不带你走，实在是在下也自身难保，一天后如果你还在这里，我一定回来找你，带你出去，你......自求多福吧。
张小凡用尽毕生的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起身，眼看着就要离开此处，身后传来让他胆战心惊的女声：“你还想跑去哪里啊？”
完了完了完了！
女声伶俐好听，清脆的像山间泉水流淌，又如挂在小竹木屋外被风吹动的风铃，偏偏吓得张小凡僵在原地，跟个木头人似的一动都不敢动，身后的汗更是如雨直下。
“张小凡！”又是一声如惊雷般落下，不光吓的张小凡全身一震，连睡在一旁的曾书书都被惊的爬起来左顾右盼，两手做出防御的姿势：“怎么了怎么了？”
碧瑶没理会曾书书，只当他是个空气，而背对着碧瑶的张小凡纠结的皱起眉头，挎起一张脸，犹犹豫豫半天才转过身子面对碧瑶，声音细如蚊哼的喊了一声：“碧瑶姐。”
本在气头上的碧瑶被一声‘姐’弄到毫无脾气。她不是九尾狐，自然与张小凡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加上曾书书，他们三人自小一起长大，她又年长些许，张小凡年纪最小，所以她一直把张小凡当做自家亲弟弟看待。
好了，现在弟弟不听姐姐的话，还学会了离家出走，她怎么不生气？可张小凡一声‘姐’像春风化雪，软了她一颗心，到了嘴的怒骂，也变成了无奈的劝慰：“我知道你不想当族长，可这终究不是你能逃避掉的小凡，狐族是你父母用生命换来的，你难道不想好好把狐族守护下去吗？”
张小凡瘪嘴——可狐族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他在心底腹诽，可不敢真的对碧瑶说，最后只能苦笑着点头。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对碧瑶和曾书书说道：“对了！”他手指被他救下的人：“这个人是我刚刚救下的，不知道为何受如此重伤，我们把他带回去吧。”
狐族灵脉山附近，灵兽众多，凶恶吃人的魔物也不少，他实在担心——
“不行！”碧瑶细如柳叶的眉毛轻皱，立马拒绝。
“为什么？”张小凡瞪大无辜的眼睛问。
“先不说他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对狐族有什么危害。其次，你带一个陌生人回狐族，长老们也不会同意的，小凡，不要多管闲事。”
“是啊是啊，小凡。”曾书书不知道什么时候插一脚，走到张小凡身边，搭在他身上，一副君子模样娓娓说道：“难道你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嘛？外面的野男人咱不要捡，那轻则是灰飞烟灭，重则家破人亡啊。”
张小凡好笑的用胳膊肘顶他一下：“都是什么玩意，人间话本小说看多了吧你？”说完拿下曾书书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对他们说：“放心吧，我只是觉得好不容易救活他，总不能就让他死在这里，那不是白费我力气了？只要他一醒，我就让他走，没事的。”
“至于长老哪里，你们帮我瞒着就是。”
张小凡一直都是固执的，碧瑶知道劝不了他，只能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最后带着受伤的人，一起回了狐族。
......
张小凡把人带到自己家后，开始了细心的照顾，这让他每天乏味无聊的日子变得有了期待。
这人什么时候会醒？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叫什么名字？
而这一切问题，都在那一天，有了答案。
……
张小凡有午间打盹的习惯，特别是在这样一个明媚的春日。他神情惬意，四仰八叉的仰躺在躺椅上，阳光撒在身上有些炙热，不久后又被风吹的消散。
正当张小凡享受如此惬意时光的时候，他感觉一团黑色人影正慢慢向自己靠近，已经好巧不巧的挡住了晒在他身上的暖光。
张小凡皱眉，也不意外，只当是碧瑶和曾书书的恶作剧，等他不耐烦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完全楞在了椅子上。
逆站在阳光下，站在他眼前的不是碧瑶，也不是曾书书，而被他救下，长得十分英俊的男人。那男人显然没想过他会突然睁开眼睛，已经慢慢袭上张小凡脖子的手停顿在原地，反应过来才赶紧掐上张小凡的脖子，厉声问：“你是谁?！”
男人掐的不是很用力，所以张小凡丝毫没有被人掐住命脉，随时可能会命送他人之手的自觉，只眨了几下无辜好看的大眼睛，直直看着被他救回来的人，两个人就保持这样的姿势，半晌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被救的人先开口：“你到底是谁？我为何会在这里？”
张小凡笑着回答：“我叫张小凡，这里是狐族九嶷山，是我救你回来的。”张小凡的眼神若有若无，瞟向掐在自己脖子上好看的手，又看了看面前的人：“你——就是这么对待你救命恩人的？”
眼前的男人，犹豫片刻，收回手：“抱歉，我不知道。”
“没关系。”张小凡身轻如燕，从椅子上跳到男人面前，很是善解人意的拍了拍他肩膀：“才来到一个陌生环境，有防备心很正常，况且我救你的时候你已经晕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会儿轮到张小凡好奇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
“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啊?”
张小凡此时不像是一只九尾狐，倒像是隔壁那只叽叽喳喳的喜鹊，叫个不停，又如同一只好奇的猫，什么都要问上一句。
被他缠着询问的男人也不恼，或许知道了张小凡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后，忍耐度都变宽了，等张小凡问完了，才淡淡回答出两个字：“鬼厉。”
“恩?”
“我的名字，叫鬼厉。”
鬼厉？倒是一个很特别的名字——张小凡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足够让他了解这个叫鬼厉的人的一切。
鬼厉本也没想着隐瞒，在得知这里是狐族九嶷山时，他就猜到张小凡的身份，是只未成年的九尾狐，所以仅剩的那点警戒心也烟消云散了。
他坦白告诉张小凡自己是魔族人的身份，也细细说了自己前来狐族九嶷山的目的，引得张小凡摸摸下巴：“所以，你是来找朋友，才来的这里？然后呢，你朋友找到了吗？”
话说到这里，张小凡有些哑然。九嶷山附近魔兽众多，特别是生性残忍攻击性强的魔兽。鬼厉大概是找人不遇，结果碰上厉害的魔兽不敌，被打伤了才晕倒在那里，阴差阳错被逃出去的自己给救了下来。
张小凡不禁替鬼厉感叹：还真是命大的主，若不是自己那天恰好出逃，鬼厉这命都的搭在外面，早不知魂归何处了。
“你能，让我留在这里吗？”鬼厉问。
“啊？”张小凡方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没有听懂鬼厉说什么。
鬼厉耐着性子重复一遍：“我朋友还没有找到，可不可以继续让我留在这里？”
听完，张小凡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手握拳头，不经意间用手指勾勾鼻子，想掩饰住嘴角上扬的笑意。
他有意作弄下鬼厉，一脸为难的说道：“可是我们狐族向来不留外人，你若要一直待在这里，我很难向长老们解释的。”
鬼厉抿唇，重伤未愈下，那唇色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又显得有些干裂，过了小会儿鬼厉才开口：“是我考虑不周，你已经救了我，对我仁至义尽，是我打扰了，我现在就离开。”
话毕，也不给张小凡说话的时间，步履阑珊准备离开，可这还没走几步路呢，就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张小凡吓得赶紧扶住他胳膊：“没事吧?！”
摇头：“没事。”
“没事没事，什么没事！”张小凡瞪大眼睛看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作势要把他送回屋里：“回屋子里好好休息去！我可不想救你第二次。”
鬼厉面色不解的看着张小凡：“可是你们狐族长老？”
张小凡被气笑：“你这个人真是个榆木疙瘩脑袋！是，长老不让外人进族是真，可我逗你玩也是真，你就安安心心住在我这里，长老们不会那么快知道的。”
“那……多谢。”
就这样，鬼厉在张小凡家一住就是十来天。一开始，如果说张小凡以为鬼厉因为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而警戒心太强不喜欢与人说话时，现在他算是彻底明白了——鬼厉真的只是单纯不喜欢说话。
有时候两个人待在一起，张小凡永远是活跃气氛的那个，他想方设法的找话题和鬼厉东拉西扯，鬼厉呢也不嫌弃他烦，有时会耐心的听着，有时会点头表示，就是很少开口说话，但鬼厉心里大概也会好奇吧，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话？
张小凡唠的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这天是隔壁大妈妈家养的鸡被偷了，那天就是谁家狐狸女儿闹着要出去闯闯看看，总之每天都有家常小事让张小凡说道说道。
鬼厉不知道，可短短十几天张小凡好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自父母离世，虽有碧瑶和曾书书的陪伴，却终究填补不了心底那一份的空缺。
一间屋，一张床，一碗筷，再也回不去记忆里温暖的时光，只有烛火余光剪影出来的孤独，略显凄凉。
可如今……
张小凡端着碗筷，嘴角噙上不自觉的微笑盯着正在吃饭的鬼厉，那一份空缺似乎得到填补，泛着蜜似的。
菜是张小凡亲手做的家常小炒，这些他每天都会做的菜，这几日吃起来却比平时有滋有味好几倍。
一直到鬼厉吃完饭放下碗筷，看向张小凡叹气：“你打算看我到什么时候？你都不用吃饭的吗？”
张小凡顿时脸一红，手忙脚乱扒起碗筷塞了一口饭，一边嚼一边还不忘回怼：“少自作多情了，谁，谁看你啊。”
鬼厉也不戳穿他，像平时一样收起自己的碗筷送到厨房，刚起身被屋子外的嘈杂声给弄的一愣，与张小凡互相看了一眼。
两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张小凡起身：“我出去看看。”
不出去不知道，一出去吓一跳。因着张小凡住的偏远，院子外的路口平时也不会有几个人，可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狐族的几个族长，和小半族民全聚在一起，把自家院子围个水泄不通。
张小凡眼睛灵，看见碧瑶和曾书书也在，上前问道：“碧瑶姐姐，曾书书，长老，你们这是？”
不会又是来逼迫他当族长的吧？
碧瑶显得颇为为难，平时说话好爽且大大咧咧的女孩，今日却遮遮掩掩，说话吞吞吐吐。
可张小凡还是听懂了，大致也明白终是鬼厉的事情瞒不住了。
长老们都已上了年纪，头发灰白，统一披一件深蓝色的披风，身体不怎么英朗的还拄着一根拐杖。
当中，一位长的慈祥的最先开口：“小凡，你应该知道狐族的规矩，不接受外来人者，你怎可私藏外人？！”
张小凡只能顶着巨大的压力开口：“可是鬼厉他不是坏人，他身上还有伤，总不能就这样扔下他不管吧？”
张小凡的说法未免有些单薄，所谓善心好意，在人性，规矩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不过一会功夫，在长老们的煽动下，族民们各个团结一致，异口同声的反对：“把外人赶出狐族！把外人赶出狐族！”
碧瑶和曾书书有心帮着张小凡，奈何在大半族民前，这点支持就是水滴与大海的区别。
“我走。”不合群的声音突然出现，族民的声音戛然而止，就见一身黑红衣服的男人自张小凡屋里走出。
张小凡迎上去，皱眉：“你怎么出来了？”
“你救了我，我总不能眼看着你为难而无动于衷。”鬼厉抓住张小凡的手腕，把张小凡护在身后，对一众族民道：“小凡只是救了我，没做错什么，我现在就走。”
张小凡心下悸动——这是鬼厉第一次如此亲昵的称呼他。
等张小凡回过神时，鬼厉已经松开他，向院子门外走去。
“不！不行！”张小凡跑上前，展开双臂拦住鬼厉的去路：“你不能走！”
“小凡？”鬼厉苦口婆心想说什么，被张小凡打断：“你走了，你朋友怎么办？还指望我帮你找吗？！”
“可……”
“可什么可！我说你能留下来就能留下来！”
再不给鬼厉说话的机会，张小凡转身面对长老问：“若我同意接任族长，是不是一切都由我说了算？”
长老们面面相觑，不知张小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如实回答：“历代狐族的族长领导整个狐族，自然一切是族长说的算。”
很好！张小凡笑：“我答应你们祭祀典继任族长，可我要废了外来人不得进入狐族九嶷山的规矩，鬼厉他不能走。”
众人大惊，连鬼厉千万般也想不到张小凡会做出如此决定。
“这怎么可……”
“为什么不可？”张小凡看向各长老：“我知道，狐族一向以九尾狐血统最为珍贵，历代族长包括我的爹娘都是九尾，这也是长老们一定要我继任族长的原因，不是吗？”
鸦雀无声。
“那此事便不用再议，要我当族长，我一定要留下鬼厉！”
……
你相信双向奔赴吗？心意相通的两人互相爱慕，努力靠近，所有为对方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最特别的意义。
张小凡留下鬼厉当天的晚上独自去了小山湖，这里是他一不开心便会来的地儿，也是他父母双双殒命的地方。
听——湖水流动的声音是母亲轻声细语的安慰。
看——枝叶摆动的踪迹是父亲耐心指引的方向。
张小凡自言自语：“你们也觉得我没有做错是不是？”
“但我真的不想当族长！你们就我一个儿子，我只想要替你们好好活着。”
低眸叹气：“可鬼厉是好人……”
突然，一件衣服披上自己肩膀，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么相信我吗？相信我不是个坏人。”
他们相识不到百天。
看见张小凡眼底的惊讶，鬼厉知道张小凡在想什么，于是不等张小凡开口先答：“是碧瑶和曾书书告诉我你在这里。”
张小凡了然点头。
两人并肩站在小湖泊前。
鬼厉道：“其实你没必要为我做到这一步。”
张小凡还是那个不着调的张小凡：“怎么？是不是今天被我感动到了？”
鬼厉欲言又止，半晌才道：“不想笑可以不用笑，你假笑的样子，很难看。”
“噗嗤~”张小凡这次是真的笑了，还笑出声：“我说，哪有你这么安慰人的？”
然后他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被覆盖在一片温暖之中。两个人再没有说话，大抵沉默是最好的陪伴，张小凡沉迷于这种久违的恬静无法自拔。
……
“奇怪了，怎么戴都感觉不对。”
祭祀点清晨，张小凡赶走了长老们安排的小狐侍女，独自在房间摆弄着本该戴在头上的红色发带，却手残的怎么也系不上去，头发倒是揪下来好几根。
“我来吧。”鬼厉一进屋，便看见这幅如同殊死搏斗的场景，无奈从张小凡手中接过发带和梳子，让张小凡好好的坐在镜子前，替他梳头系发。
梳子游走于张小凡的发丝，张小凡只觉得像一个拨片，在波动他一根叫心的琴弦。
红衣映的张小凡的脸微红，他通过镜子盯着一脸认真为他梳头的鬼厉，突然开口询问：“祭祀典，你会参加吗？”
鬼厉的手一顿，也只是一瞬之后恢复如常：“只要你的族人同意。”
有张小凡，鬼厉当然可以参加祭祀典，这是属于张小凡自己不为人知的私心。尽管他不想当族长，也不得不承认，在祭祀典继任族长——这是狐族最高的荣耀，也是一只狐狸最美的一瞬。
——红衣锦绣，万人簇拥敬仰。
张小凡想要鬼厉看见。或者说，张小凡想要自己喜欢的人，看见自己最最美好的一面。
……
其实当族长也没有张小凡想的那样恐怖，如今狐族和睦融洽，根本不需要他这个族长过分操心。反而没了长老、族民的打扰，他与鬼厉的生活恢复如常。
甚至更为亲昵几分。
这天，张小凡听碧瑶和曾书书说今日是凡间云荒大地的海神节，喜欢热闹的张小凡又怎么能错过呢？拉着鬼厉便火速赶往凡间。
他们赶来的时间很巧，花神树的花已经开到最盛，此时是海神节最热闹的时候。街上、河水连成一脉，无不灯火通明。
张小凡闭眼许完愿后，拉着鬼厉开始游街，在看见一家孔明灯商铺时，停了下来。
张小凡满脸期待的精挑细选，终于看上一盏孔明灯付了银子。
老板笑呵呵的收下，递给张小凡一只毛笔：“公子真是好眼光！这一盏孔明灯是最后一款，不少人喜欢的紧，和爱人一起写上愿望，那必然是可以心想事成的！”
“谢谢。”张小凡笑弯眉毛，把孔明灯放在桌子上，思索要写些什么，在看见鬼厉的时候，他心头一动：“鬼厉。”
鬼厉不明所以。
张小凡微红脸问道：“你可愿，与我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张小凡实属面薄，但感情一事让他些许冲昏了头脑，他期待鬼厉的回答，因为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让他感觉，鬼厉对他的感情，应该和他是一样的。
张小凡也从不喜欢遮遮掩掩。
可事情好像有点事与愿违，张小凡没有从鬼厉的脸上看见欣喜的表情，反而显出很不情愿的样子。
张小凡心底咯噔一下，云端跌入了地狱，手心都冒起冷汗。
——难道终归是自己猜错了？鬼厉对自己根本没那个意思，只自己一厢情愿，闹出个天大的笑话。
“我……”张小凡试图想挽回点什么，所以有些手足无措。可鬼厉已经从他手里拿过笔，笑着开口：“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我要写第一句。”
想必瞬息之间，张小凡的天亮了，他眼底擒泪，含笑点头。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满载两人希冀的孔明灯被放飞盘旋在湛蓝的夜幕之上。
张小凡的眼神随孔明灯放飞的方向而移动，无意间他看见一个人。
那个人一头蓝发披散，倍显孤独的坐在屋顶上。
是错觉吗？那个人好像也在看着他与鬼厉放飞的孔明灯，只是他的眼神，为何会如此悲伤与迷茫？
“怎么了？”鬼厉轻声问，他感觉到张小凡有些楞神。
张小凡摇摇头，笑着握住鬼厉的手，另一只指向前方：“去前面看看吧，前面好像还有很多好玩的。”
一个闹，一个宠，此间美好，不过如此。
……
海神节过后，张小凡自觉与鬼厉心意相通。
一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被张小凡用甜蜜的刀刃刻在了骨髓里，他想着他大概会和鬼厉一直幸福下去，在狐族过上一辈子。
一直到某天，张小凡没像其它清晨那样看见鬼厉。
起初张小凡没在意，毕竟这么大个人，总不至于丢了，族民对鬼厉也没了最开始的恶意，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他像平时一样做好饭，等鬼厉回来一起吃饭，却不想看见碧瑶和曾书书着急的闯进来。
“不好了小凡，不好了！”曾书书喘着气，喝了一口桌子上准备好的水。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曾书书大惊小怪的样子不稀奇，可连碧瑶都这么一副慌里慌张的样子，显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曾书书道：“你家鬼厉，不知道哪根筋搭的不对，居然要去雪神山摘还魂草！”
还魂草——顾名思义具有起死回生之效，可如此圣物一直由雪神山的山神看守，怎可轻易拿到？！
鬼厉简直就是去送死！
来不急问明缘由，张小凡用上毕生最快的速度前往雪神山。
可终究迟了一步——鬼厉已经被山神打成重伤，掩埋在积雪之中奄奄一息。
“鬼厉！”整个雪神山，充斥着张小凡撕心裂肺的喊叫。他连滚带爬跑到鬼厉身边，不顾被积雪冻坏的双手，把鬼厉从雪中挖出来抱在怀里。
“鬼厉，鬼厉，没事了，我在，我在……”他用体温和灵力暖着鬼厉的身子，眼看着鬼厉有转好的迹象，才喜极而泣，架着鬼厉打算离开这儿。
可没走上几步路，猛然间风雪交加，让张小凡寸步难行。
张小凡顿时明白，是山神在故意阻拦他们的路，于是架着昏迷的鬼厉一起跪下：“山神，我朋友不知道还魂草是雪神山的圣物，他无意盗取，请山神饶命！”
空旷的神山传来年迈的声音：“归还还魂草，尔等可自行离去。”
张小凡这才发现鬼厉的手心，居然握着一只还魂草，于是他掰开鬼厉的手心，将还魂草放置在雪地中央。
“还魂草归还，还请山神放我们一条生路。”
话毕，风雪骤停，张小凡激动的磕了一个头：“谢谢山神。”
……
两人虽然平安无事的归来，可鬼厉终究伤到根本，陷入无止境的沉睡。看着为鬼厉诊治的碧瑶，张小凡紧张到大气都不敢出。
碧瑶收了手。
张小凡急急上前：“怎么样碧瑶姐，鬼厉他？”
碧瑶自然不忍看张小凡失望，却也只能摇摇头示意自己也无能为力。
张小凡闭眼，拼劲了全力才稳住自己的身形，也好在有曾书书扶住了他。
“我没事。”张小凡缓过来说道。
他拒绝曾书书的搀扶，慢慢移步走到床边，看向还在昏迷的鬼厉。
弯腰低头，张小凡伸手抚摸鬼厉消瘦的脸，一滴清泪滴在床板上，张小凡却十分冷静的说道：“没事鬼厉，我会救你的。”
“哪怕没了我这颗狐狸心，我也要救你。”
“你疯了张小凡！”碧瑶闻言，连力气都大了几分，直接把张小凡拉到自己面前：“你疯了？！你想用九尾狐的心做药引子去救他？”
不然呢？张小凡如同个提线木偶看向碧瑶：“我要救他。”
“碧瑶姐，没有他，我会死。”
没了这颗心，张小凡只是没了一辈子的修为，可是没了鬼厉，张小凡就是没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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