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浪

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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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麦田卷携起一阵金浪翻滚，背着画板的青衣女人穿梭其中，墨黑长发纷飞，如同一幅恬静的田园油画。寂杳将乱发别至耳后，最终选了处僻静空旷处，一手拿笔，一手捧着画板，描绘起了这片金黄的麦田。

抬眸再望时，一缕青黑的烟笔直地从远处升起，隐约可见冲天的火光，烟熏火燎的烟气刺得寂杳鼻间发酸，她站起身，缓缓放下了画板，画笔抵在下巴处，望向火光的方向。

还不到焚烧秸秆的时候，这是哪来的火呢？她的内心生出了些疑问，下意识向前走了两步。

夕阳照在她的面容上，皮肤好像是透明的，瞳仁的颜色像是有点融化的金棕色，像是将化成浆的巧克力。

“田总，事情都解决好了。”

寸头男人低眉顺眼地跟在被称为“田总”的男人身后，小心翼翼地汇报着刚得来的消息。男人穿着白衬衫，扣子松了两粒，露出了性感的锁骨，黑色的西装外套搭在他的手臂上，微微挽起的袖子下裸露的肌肉线条优美。他面无表情，额间带着层薄汗，又吸着烟，却平添了几分野性。

俶然驻足，田柾国夹着烟的动作滞在了半空，他看着视线里多出的那抹单薄的青，觉得分外眼熟。风吹着那个背影青色针织外套下的白色裙角，就像停在花瓣上的蝴蝶意识到过了期后，便翩然飞走了。

寂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鬼使神差地转了头，正对上了身后他探究的视线。微微一怔，寂杳对这种乡下农田上出现了这样衣着光鲜的阴鸷男人而感到疑惑。

那双杏眸像是洇着湿气，和他少年时记忆里的那双重叠在了一起，于是他笑了，用力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吐出烟圈，烟雾缭绕下的眸子带着几分恹然，又闪着奇异的光，像是天真顽劣的孩童。

田柾国“美女，天要黑了，这里可不兴待啊。”

轻佻又放荡，他语气里像是裹着层斑斑锈迹，又让人想起雨季湿漉漉的苔藓，总而言之，粗糙又腻歪地让人不适。

寂杳紧紧捏住手中的画板，颇感不适地蹙眉，她转过身，急急地沿着她来时的那条路离开。她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人，穿得格格正正，行为举止却轻浮至极，像未经驯化的野兽，令人觉得矛盾。

田柾国笑出了声，笑声随着她与他之间拉远的距离愈发得大了，他甚至都笑弯了腰，看上去格外歇斯底里。寸头男属下静静地候在他身后，神色木然，似乎早已习惯了上司这种情绪变幻无常的模样。

田柾国“事情既然结束了，那就走吧。”

他倦怠地直起身，掐灭手中未燃尽的烟头，随手扔在了原地。在他口中已经结束的事情似乎很是简单，可背后却浇着一个家庭的血泪。

那冲天的火光是活活焚烧了一个家庭的顶梁柱才换来的壮烈之象，留下人的不幸将会从此刻开启，直至贯穿他们的余生。

恶魔睁开眼睛，透过刽子手的残忍手段肆意收割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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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盆大雨的到来虽是意料之中，但落下的时机却令人猝不及防，晚自习刚结束它便开始了，仅走到校门的这一段距离，颇有愈演愈烈之势。少女寂杳手握翻盖手机，另一只手打着伞，还来不及折回手机。界面上妈妈发来的短信内容让她有些丧气地垮下了嘴角。

“杳杳，路上堵车了，妈妈走不开，你今天先自己回家吧。”

晚自习时老师公布了昨天随堂考试的成绩，她发挥失常，痛失了全班第一的宝座，本就懊恼着，烦人的大雨还阻挡住了她第一时间扑到母亲怀里撒娇的想法。

路过一条巷子，拳拳到肉的闷响与东西被碰倒的声音落入耳内，随着男人口吐了几句脏话，一群人逃跑时踩下了沉重脚步声，吓得不敢向前走动的寂杳才将将迈出了一步。

田柾国“谁？”

男人单手扶着墙，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伤口，眸光狠厉地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孤狼，似乎只要确定了危险，下一秒便能将人撕咬成碎片。

寂杳没撑伞的那只手抵在唇边，她害怕极了，甚至都不敢回话，只能颤抖着傻站在原地。她穿着一件夏季校服，短袖中的胳膊纤细得过分，田柾国觉得自己只要用上那么一分力，便可以将其折断。

见是个柔弱女孩，他也卸下了几分防备，用尽全力回击群殴的疲惫忽然涌了上来，身上的伤口也齐齐开始发痛，他背贴着墙壁，缓缓倒了下来。

闭上眼的前一刻，他似乎看到那个柔弱的女孩向后退了几步，一副受惊的模样。他嗤之以鼻地勾唇轻笑，内心鄙夷着她的胆小怕事。这样娇滴滴的温室花朵，怕是眼里只见得光，偶然看到了这样一角晦暗，就吓得蔫了。

不知过了多久，雨水不再落下，但雨声依旧，一阵茉莉的香气萦绕鼻间，他猛地睁开眼，就看见了一双湿漉漉的杏眸。少女纯净的眸子一眼便能看到底，里面含着担忧与畏缩。她弯着腰，手往前打着伞，另一只手里拿着塑料袋，他往里面看了一眼，是一瓶碘伏和一包棉签。

寂杳“你好像伤的很严重，这些是给你的，如果遭到了校园霸凌，一定要和老师反映。”

单纯天真的话把他逗乐了，那种东西，屁用没有，只有拿拳头解决，才是最有用的方式。他懒洋洋地接过少女手中的塑料袋，抬眸看了眼她的脸，是张很令人舒心的脸，就像他乡下家门前的那株野茉莉。

那张脸上表现出了那种不加掩饰的关心，他呼吸一滞，原先想的嘲讽话术突然就硬生生噎了回去，这样的神情，除了他的母亲，好像没人给过他。

最终，他低下了头，什么也没说，心里就像块发霉的菌斑，灰得让人发恹。女孩走了，茉莉的香气也没了，他一个人坐在那处墙角边坐了很久，直到双腿麻木，他慢悠悠地撑起了身子，踱步走回了他住的地方。

那个只有冷嘲热讽和白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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