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

“我不该怪你。”宁岑说得十分冷静，如同她此刻的眼神，似乎如一潭古井深不可测，看向上邪的时候却难得的带了些悲痛和无措，“但我不知道该怪谁，上邪，我不知道了……”

　　“小岑。”上邪喉头一热，铺天盖地的酸意朝他袭来，“恨我吧……恨我吧。”

　　恨我吧，把那些仇视和恶意都发泄到我的身上来，不要压抑它们，不要隐藏它们，不要让那些肮脏不堪的东西侵蚀你，都给我吧，我愿意一辈子受着，这是我应得的，也是我所愿的。

　　“为什么……”宁岑喃喃地问出声，一个无缘无故的问题，上邪却奇迹般地听懂了她的意思。

　　她在问，为什么要甘愿承受？

　　“那是我不过五六岁的时候，一个人过着与狗争食的生活，过着流离失所的生活，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不知道我还有没有亲人在世，我只有自己。”他将宁岑拥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回忆，“是阁主将我捡了回去，可是我什么也不会，没有丝毫价值。”

　　“阁主说，只要成为他手上最锋利的刀刃，就是最有价值的人，所以我拼命往上爬，于是，我成了杀手榜的榜首，他救了我，他是我的恩人。”

　　“可是在遇见你之后，我忽然就后悔了……我不敢同你讲明真相，我甚至不敢多看你一眼，我自小便低如尘埃，身似浮萍，可你不同。”

　　你是画中仙、天上月、心头血。你不该经受这些。

　　救命之恩不能不报，所以我不能背叛阁主，我生来就如此肮脏，我本就属于黑夜，我满身污垢难以洗清，我的手上站满了无数亡灵的血液，午夜梦回时，甚至能听到数万冤魂的吼叫，那是地狱一般的世界，那些都不属于她，她该是洁白无垢的人。

　　“不，不是的。”宁岑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两只手紧紧攥着上邪的衣服，将本来平整的面料捏得皱巴巴的。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我对你的心意，都藏在你的名字里了，你听到了吗？”

　　“既然你想让我恨你，想让我把那些仇恨都给你，那我就惩罚你，让你照顾我、陪伴我，寸步不离，直至我长命百岁，寿终正寝。”

　　宁岑撑着上邪的肩膀坐起来，双眼瞪得大大的，朦胧的眸子上浸着一层水光，在烛火的映衬下闪烁着微红的光芒，像是跃动的精灵。

　　“……”上邪咽了咽口水，盯着那双眼睛入了迷，半天才像是找回了声音一样，“……好啊。”

　　“这就是你的选择了吗？”雅寻提着红裙缓步走进来，宁岑有些害羞地推开了上邪，被推开的上邪还傻在那里一动不动，宁岑垂着脑袋轻轻点了点头，薄如蝉翼的睫毛忽闪忽闪地跃动，双颊上也浮现出一朵红晕。

　　雅寻眸中的笑意渐深，看着眼前依旧明媚的女孩，还有些懊恼刚刚太过冲动的行为，是她太过极端了，她不该以这样的方式告诉她真相的，这样的人就该被捧着，一辈子都被悉心安放着。

　　“嗯！”宁岑朝着雅寻直愣愣地点点头，眼中满是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