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生在皇家的人,有哪一个会有真心呢?
所谓真心,不过只会成为软弱的拖累,或只是虚伪的借口。
我以为,我也逃不过如此。
坐在这个位置上,孤家寡人,终将只是,攥紧了权势,坐紧了椅子,亦永享,孤独的,孤家寡人吧。
直到我遇见他。
不,或许不能说是遇见,应道是重逢。
我仍记得很清晰,重逢那日,是个细雨天。
那日我始从宫外回来。有些事不好搁明面上,便在于深夜召集一批死士处理完一件事后,亲自查验毕,趁天蒙蒙亮策马回宫。
回寝殿后换了衣裳,瞧外边的细细小雨慢慢地下着,跟不慌不忙似的,整个天是蒙了一层薄薄的绸布般,透出淡淡的灰,又潮湿的味道来。
始终教人看不清它的本来模样,又有点闷闷的。
我并不知自己当时是怎样心情,似乎脑中一掠而过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但竟莫名觉出一点儿清凉来。
大抵是这点儿清凉吧,又或许是连日来仿佛永也清净不了的诸事隐隐压在心头——我打算出去散散步去,不必遮雨,这么点小雨,直淋着便好。
未听陈德喜劝阻,我只身一人慢慢往镜湖边去。不教任何人跟着。
雨果然是下得小,哪怕什么遮挡也无地在这雨里走着,身上也未湿多少。但我走了这么一阵,已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及将至镜湖时,我便想着去那亭下看几眼即回去罢。
却未曾想,就在靠近镜湖边的亭下时,那白衣的纤细背影便直闯入了我眼帘。
身着白衣的人海了去了,男子、妇人、小童……可这个背影,却在一瞬间便抓住了我的目光。
烟雨落湖面,新柳几株,摇曳的倒影儿于水面荡漾开来。
我感到了微风,亦感到了点点雨丝的凉意,而亭下独坐的少年身影,才是我真正立在原地,有些不愿挪步而去的真正缘由。
他是……谁呢?
莫非……
我正在心中暗暗揣度,却见白衣人影转过了身来。
——这一眼是真正惊艳。
美字似乎早已被滥用,美人一词也仿佛已被胡乱套在太多人身上,可眼前这少年才是……真正的美。
登时我想到了风华绝代一词,也想到了春风,它们都很美,却俱远远不及眼前这白衣少年。
我是真正的怔住。
却见少年在瞧清我面容的第一眼,眸子便亮得不止一星半点。
“皇兄!”他的声音轻越动听极了,此时溢的竟满是……这般真切的喜悦之意。
他……果真是无忧么?
未曾想时隔数年,当年小小的萝卜头一般的小娃娃竟已长成了这般……这般翩翩少年。
我只是觉着他的轮廓有些熟悉,也实在为他的容颜所惊艳,这一声皇兄方始我惊悟,这少年,竟真是小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