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爱而不得，再爱就不礼貌了

我看见他们拥抱了。

林建国不配合治疗从医院里逃走，好不容易和顾魏吃一次饭，没动几口，他接了电话就匆匆离开。

我不放心，开着车跟了过去。

结果在便利店门口，看见他颤抖着、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将那小姑娘拥进怀里。

小姑娘问他，你的洁癖呢？

他怎么回答的呢？

他说，被你治好了。

心脏猛的一阵抽疼，明明的春光明媚的好时节，我却浑身上下冷得发抖。

后来我能明显感受到顾魏对我的抗拒，球球出院也好，一起看论文也罢，仿佛我只要一靠近，他就像瘟神一样避之不及。

我和他的流言蜚语怎么起来的？

是我们对于用彼此挡桃花这件事心照不宣并给予默认。

可他现在呢？

顾魏我和高医生只是同事，之前是，现在是，以后也只会是同事

我不止一次在拐角处听见他的解释。

你瞧他的语气，多冰冷，一声“同事”强调了好几遍，连带着我曾经自以为是青梅竹马的美好时光，也一同否定掉了。

我该怎么办呢？我只能装傻，也只想着装傻。

装了二十多年了，习惯了。

研讨会结束，医院组织聚餐，顾魏带着林之校参加，严医生又开起了我和顾魏的玩笑。

小姑娘有性格，脾气也大，破防了就不管不顾地在众人面前哭着跑了出去。

那是我第一次见一向谦逊有礼的顾魏发脾气。

他应该是心疼极了他的小姑娘，眼圈都红了。

顾魏严秉君！林之校她不是普通的病人家属，她是我喜欢的人

顾魏以后请你对我喜欢的人，不，对我女朋友，客气一点

长长的头发遮住我的半张脸，一滴泪隐藏在阴影下，终于在他话音刚落时滑了下来。

我仰头闷了口红酒。

太涩。

顾魏看了眼我这边，然后郑重其事地向在座的每一位医院同事声明。

顾魏以后，不要再开我和高医生的玩笑了

齐刷刷的目光射向我，就像是有无数把手术刀，我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赤裸着、被那些尖锐的小刀凌迟着。

难堪，太难堪了。

胃里一阵翻涌，刚喝下的那杯红酒像是在我的胃里翻江倒海，我只感觉到恶心，前所未有的恶心。

酒恶心，人恶心，那个装傻的我，最恶心。

是我跟在他身边太久了，久到我以为，我们一定会在一起。

全都是我一厢情愿。

我去洗手间吐的眼泪都出来了，镜子里的自己，发丝凌乱，眼底猩红。

我不该是这样子，高浠，不该是这样子的。

顾魏收到我的消息很快就下楼了。

高浠你来了，我有话问你

顾魏高浠，你喝酒了

顾魏我送你回家

顾魏说着就要拉我的胳膊，被我一把甩开。

高浠为什么…为什么是林之校不是我？

高浠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她呢？

与其是质问顾魏，我更像是在问自己。

为什么呢？我到底哪一点没有她好啊？

顾魏高浠，你非常好，非常优秀，你不用去跟林之校比较，喜欢与不喜欢，没有理由

高浠喜欢与不喜欢…没有理由…

我跟着念了一句，然后冷笑着出声，眼泪在通红的眼眶里打转。

高浠那时间呢？习惯呢？经历呢？

高浠我们那些不用言说的默契，那些共同经历的人生重要时刻，难道就一点意义都没有吗？

顾魏所以我说过，你对于我而言，一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朋友

高浠朋友？

我晃了晃身型，天旋地转的呕吐感又要翻涌而来，我险些站不稳。

后来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这么多年，他一刻也没有对我心动过。

他说他曾幻想过我们在一起的生活。

他说我们太相似了，他不想下了班还要面对另一个冷冰冰的自己…

高浠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那股翻涌而上又卡在我喉咙里下不去的感觉终于被我吼了出来。

我歇斯底里的样子一定很狼狈，眼泪也掉下来了，妆也花了…

高浠你说你幻想过我们在一起的样子，顾魏，我了解你，你真的了解我吗？

高浠我们都没有试过，你就凭着你的幻想否定了我

为了与他并肩，我拼命的追赶他的步伐。

为了更好的契合度，我逼着自己接受他的洁癖，他家里冷漠的规矩。

到头来这些，都成了我不能和他共度余生的理由。

我笑了，眼眶里的泪随着我弯起来的眼角滑落。

高浠高浠，你真傻

抓住一抹日光，就以为拥抱了整个太阳。

朝着他的方向努力生长，结果没能成为自己的月亮。

你看看你这么些年，成什么了？拥有什么？

该退场了，高浠。

我深吸了一口气，扬起下巴，利落的转身。

被明确拒绝的爱，再爱就不礼貌了。

我擦了擦满脸的泪，抬脚就走，高跟鞋在弯曲的石子小路上歪歪扭扭。

顾魏终究是不忍心，追了上来。

顾魏太晚了，你喝了酒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高浠你以什么立场送我回去？

我转头看顾魏，不知该说他太过细心，还是该说他不识好歹。

高浠非常非常重要的朋友吗？

顾魏想要扶着我的手僵在半空。

我不会再和他做朋友了。

和他做朋友，我心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