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久别重逢

“走吧，咱们该回去了。”安歌揉了揉云舒的头，后者抖了抖毛散去睡意，随后载着安歌向天界而去。

安歌来到天界时，已是深夜时分，云舒载着她路过布星台，正巧碰上润玉布星挂夜，安歌眉头微挑，着令云舒停下。

而此刻，润玉与身侧的魇兽亦是看到了安歌和云舒。

“无忧。”润玉走向安歌，身侧的魇兽则同云舒在一块玩耍。

润玉不知从何处变幻出一壶酒来递与安歌：“这酒不烈，清香醇厚，回味无穷，无忧可要尝尝？”

“既是润玉君的美意，自然是要浅尝一二。”安歌嘴角噙着笑意，接过了润玉递来的酒，很是熟络地坐在一旁：“润玉君且去挂星布夜，我在此处等着润玉君。”

“好。”润玉轻应一声。

此刻布星台上唯余他们二人，安歌坐于石椅上，手持酒坛，清酒入琉璃杯盏，在月泽照耀下甚为清澈透亮，看上去诱人得很。

而润玉则立于台中央，遵循天道法则而布星。

遥遥一望，倒似是一副美景。

这时间有些长，安歌又有些贪杯，脸上不免泛着红晕，手撑着脑袋，目光投向润玉身上。

说来，他们也有数百年没见了。

犹记得当年她拜师道德天尊的头五百年内，她因着身子虚弱，故而被师尊勒令待在大罗天上太清仙境的一处药殿内修炼，那里虽有充沛的灵力，但终日无光，无日月之分，导致她对于时间的概念一度混乱。

后来润玉时常来陪她，每每都会同她讲些有关六界的故事，倒也算是为她平淡又无趣的生活，带来了一些乐趣。

再到她六百岁时，总算是从药殿内出来了，身子也将养好些，便开始同师尊学艺。

学艺的头一百年，她每日都在练习基础，旁人用一个时辰，她便需要两个时辰，每每都是从卯时练到亥时末刻。

那时润玉便会来陪她，有时他来不了，也会让魇兽来陪着她。

二人便就此熟悉起来，而云舒也与魇兽玩得极好。

这段日子持续了许久，直到她两千岁时同师尊去游历，便鲜少同润玉见过面了。

三百年前，她因有些事务缠身，便与润玉断了联系，直到今日才见面。

润玉布星过后，转身时正好与安歌对视一眼，唇角微扬抬腿走向她。

“小酌怡情，大醉伤身。”说着润玉便将安歌身侧不知何时放着的酒坛收起，颠了颠，五坛酒里有四坛是空的，唯一剩下的一坛还只剩下半坛不到。

安歌瞧着微挑了挑眉头却并未多言，只将润玉给的酒坛拿来，递与他。

安歌的本意是想与润玉共饮的，但却未料润玉将这坛酒给收了起来，眼中有几分疑惑：“？”

“你喝太多了，对身子不好。”润玉将酒坛连带着那剩下的半坛酒收起。

润玉看着安歌委屈的眼神，总觉得自己有几分像欺负小孩的坏人，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后道：“我且收着，待日后再给你。”

安歌闻言眉头轻挑，也不再纠结于这坛酒了。

夜风习习，吹来时为安歌散去了几分醉意，脑子也清醒了些：“听闻火神这几日就要涅槃了？”

“嗯。”润玉随意地应了一声，安歌微微颔首而后道：“这几日盯着栖梧宫的人多，还是小心些为好。”

“这是自然。”润玉顿了顿又说道：“无忧，这一次，还走吗？”

闻言，安歌的动作一顿，将看向琉璃盏的目光投向润玉，后微摇了摇头道：“不走了。”

“嗯……”润玉握着琉璃盏的手微微松了些，正如他悬着的心，安稳了下来。

天知道，这数载他过得有多煎熬。

每每听到他的弟弟谈及那位战神又去了何处的凶险之境，又受了什么样的伤，他的心便如被油煎烹饪一般。

他虽知晓以安歌的本事不会轻易身死，但凡事总怕有个万一。

他可以凭着前世一切算尽六界众人，却唯独算不透今世的意外。

他虽算不透安歌究竟是什么命数，但这千年的陪伴却是真实的。

即便他在这芸芸众生之中不过是一颗渺小的尘埃，但却也想竭尽自己所能，去守他的光。

安歌说他陪她千年给予她温暖，但她又何尝不是在他漫长的生命中，给予了他一道光芒，照耀了他。

刚回来时，虽说他知晓前世脉络，也自认能给锦觅最好的一切，但却未曾想，他方才出关，便被太微告知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他的未婚妻，风神与水神长女诞生了。

那时他惊慌失措却仍是强压下心底的慌乱随同太微一道去了上清天，彼时风神躺在榻上，水神与雪神立身在一侧，而风神的身侧躺着一个小丫头。

那小丫头生得粉雕玉琢的，不哭也不闹，见他上前来还伸出一双小手同他玩。

那时，他的心底便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若当初她也在，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他索性也不去想，只将一颗心放在送给小丫头的礼物上。

第一次见面他便猜到这丫头喜欢银色的物什，思来想去便想着给她做一条银色手链，蕴灵用的。

正将这手链做着，便听到太微传的令，说是让他去洛湘府陪小丫头，美名其曰：培养感情。

心底知晓太微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却也没有拒绝亦不想拒绝。

而这一陪，便是千年。

他记不得自己何时动得心，但前世的事情让他不敢再去尝试，他怕会给安歌带来伤害，可这千年的陪伴，却做不得假。

其实每每听到旭凤谈论那位战神时，不仅有战况如何，还有那位战神又得了哪些仙者的欢心。

他虽不怕安歌那样的耀眼，也不怕有众多仙者钦慕于她，他的安歌本来就该如此的。

但他怕，他怕安歌终有一天会爱上一个人，而那个人却不是他。

纵然他们有一纸婚约，纵然他花费数年陪在她的身侧，成为她身侧最独特的存在。

可他到底是怕。

他怕他只是她的好友，亦或者再好些算是她的知音。

可终究不是她爱的人。

她的心里，没有一处地方是留给他的。

他无妨她爱自己淡薄，只求她爱得长久，只要每日爱一点点，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年年复此生，便足矣。

润玉的目光隐晦不明，但安歌却有所察觉。

安歌斜着头看向润玉，却只敢瞥了一眼，便立刻转向了正前方，不敢再看。

那道目光的意思她有些明白，但却不敢给予回应。

润玉的目光给她的感觉，有点像是她的便宜爹洛霖对待她娘亲临秀，但却又不太一样。

重活一世，情爱一事便成了她心底的禁忌，不试则不伤，这一道理她铭记于心，不敢忘却。

“夜已深，我该回去了。”安歌抬眸望了眼星空，勾唇：“否则，怕是说不清了。”

她撇头看向润玉，双眸中已无醉酒的迷离，更多的是清醒。

“如此，也好。”润玉拂袖起身想要送安歌离开却被后者阻拦：“我自己回去便可。”

“好……”润玉闷声道，看上起有几分手足无措的模样，安歌却没说什么，而是带着云舒一块儿离开了。

或许，他们都需要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