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海 一

宋亚轩听说重庆的天上有一片海，所以雨才能下那么大。可他跟父母搬到重庆的那几天，是夏天最闷热的晴天。

父母为他找了所私立学校，站在楼顶还能望得见江。办入学手续那天，他站在楼顶望着嘉陵江和长江的交汇处，满是漂泊的船，黄昏的夕阳照在江面上金光闪闪，船只剩黑影在江上沉浮。宋亚轩想他和船一样，从山东搬到广东，学好了粤语，又搬到了重庆。

正午的太阳毒辣地照在这险峻繁华的山城里，宋亚轩的父母大汗淋漓地把行李搬进宿舍，又气喘吁吁地和他道别。宋亚轩现在觉得自己是从船上掉下去的人了，挣扎着孤立无援。

宿舍的吊扇破烂烂地转，宋亚轩的心也跟着抖动。直到宿舍里走进第二个人，就像石头扔进了水里，泛起阵阵涟漪。

那个人说他叫马嘉祺，唱歌唱得好，是高二的。宋亚轩听出他不是本地人，不是因为口音，是因为他声音柔得像水，悠悠扬扬传进耳里，像远处的呼唤。

宿舍里七个人，除了自己个个都夸他长得乖。宋亚轩倒觉得他们六个都是城里人长相，出落得水灵。

睡他上铺的更是长得俊，叫刘耀文，上来就一口重庆乡音，害宋亚轩费好大劲才听懂：“在学校我罩你。”结果晚上说怕黑偏要和宋亚轩睡一起，热得满身是汗也不分开。

后来听说那丁程鑫是刘耀文认的哥，两个人在学校名震一方；听说严浩翔和贺峻霖三年之约，比川剧还离奇；听说张真源和严浩翔小时候住对门，穿一条裤子长大；听说了好多好多城里人的故事。宋亚轩想重庆城也大，路也凶，故事竟也这么多。

他们晚上遛出校，沿着南滨路走到江边，看江对岸灯火阑珊人声鼎沸。丁程鑫跟宋亚轩说，重庆城的夜里没有星星，这万家灯火就是城里人的星星。

宋亚轩信了，他就总拉着刘耀文去看那江对岸的“星星”，因为有人说对着星星许愿很灵，他就许着这辈子都能是他们几个在这里看江景。可他也知道，这重庆，山也高，水也长，一支曲也没唱完，人就从这头到那头去了。

城里人浪漫多了去了，看日出，看日落，看人来人往，宋亚轩看昏了头，光是重庆的山路都能把他绕晕。马嘉祺劝他多看看，如水的声音飘到耳边：“重庆啊重庆，山重水复疑无路，横看成岭侧成峰。”逗得宋亚轩直乐。

他爱看丁程鑫跳舞，丁程鑫的舞像上好的绸缎在风里飘摆，像上个世纪的人们在港口离别时挥动的丝巾。马嘉祺比他更爱看，马嘉祺爱丁程鑫的眼，他说那眼里是皎白的月，遥遥照进他的眼里，就成了水中月。宋亚轩听情话听得脸红，马嘉祺看情人看得忘神。

中秋那天天阴沉沉的，看不了满月，彩霞却灿然满天。像妖艳的火融化了娇媚的花，红紫相连。大家在楼顶上兴奋地看着，连城里的钢筋猛兽也披上了霞彩,这是城市的诗。宋亚轩想起了那句秋色绝句，于是张望着找鸟。

他没找到鸟，却看见了贺峻霖被严浩翔偷qin了一下，然后一排飞鸟从他们身后的大楼上飞出。仿佛是精心设计的，贺峻霖呆在原地看着飞鸟远去了，晚霞也渐渐收敛了光彩。

那个晚上的吻，是那三年的补偿，贺峻霖和宋亚轩是这么解释的，小时候哪懂什么离别，他说要走，那我就等。就像北方的树在等南方的候鸟，每年都回，于是每年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