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玄幻奇幻小说 > 千山渐远
本书标签: 玄幻奇幻  幻玄 

异变之潮

千山渐远

“哈…哈……焓熵烬,让你再胜一次又何仿,你所热爱的终将在我族的荣光下覆灭。”——“紫岩”

海浪拍在岸边露出的岩石上,泛起点点泡沫,退回海中央,等待下次潮汐。

空荡荡的观景台上,琳娜一头淡黄卷发飞扬。她斜支着脑袋,望着海平线出神。赤沙荒原前些天发生的事她略有耳闻,没想到焓熵烬工作第一天就发生了这种事,更何况还是她推荐去的。

“希望这件事不要影响到焓熵烬。”她在心中默默祈祷。本想借这次机会进一步拉近与焓熵烬的关系,但现在恐怕适得其反了。

对于卑微的她而言,焓熵烬实在太过耀眼,以至于不管如何追逐,得到的都是不断远去的背影。

突然,她猛的抬起了头,在沉思的期间有一个人早已在身旁站立许久。即便相隔数米,对方的气息依旧让她显得有些局促,略有些羞涩的开口:“对不起,熵,赤砂荒原的事我也没想到会发展成那样。不过,放心,我会请人给你调到别的岗位的。”

“没关系,这并不是你能掌控的,更何况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狐族现在过得也不容易,就不麻烦你操心了。” 焓熵烬没有过多在意,只是对着琳娜保持着应有的微笑。

琳娜什么也没说,那里的事情她都有所耳闻,怎么可能没事,恐怕只是因为她在焓熵烬心中的地位还停留在普通朋友而已。

为了让自己显的不那么窘迫,她勉强撑起一个笑容,望着海平线有些出神的说道:“近年来魔族与炽羽的关系恶化,试图拉拢小民族反抗炽羽。引得炽羽族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在民族政策上略有放松。而我身为名义上的分部族长之女,也得到了一部分应有的福利。估计过不了几年,我就能领到公民资格证了。”

“古话说:‘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魔族与炽羽关系恶化未尝不是件好事。”

太阳已然西沉,即便是在夏日,吹过来的海风依旧凉滋滋的。不管是生活履历还是价值取向,焓熵烬都没有太多与琳娜可聊的共同点,据说琳娜要从市中心搬回狐族村子,此次前来看望一下。聊着聊着他随口提起一件近期热点话题:“你有没有听说,边境附近大量鸟兽死亡,据调查全部死于同类自相残杀。”

“是吗?我只听夏索尔提过,他好像对这件事有些兴趣,细节的话你可以去问问他。”琳娜对此并不感冒,一对大眼睛在阳光下忽闪忽闪。

“夏索尔不是在售卖法术制品的吗,怎么有心情开始研究这种东西了?”

琳娜摆弄着三条狐尾思索片刻,答道:“夏索尔吗,据说他制作的商品质量又好又便宜,特别受人们欢迎,订单太多。所以近日大提价,他整个人都清闲的许多,所以有时间关心这些了吧。”

“不过具体什么原因也不清楚,毕竟像他这种‘神秘人’以我的水平还无法看透。”说着,琳娜无奈的摇了摇头,夏索尔对人总是不冷不淡,想知道他的细节难如登天。

距此地不过五十公里,明月已然挂在天涯。炽羽与魔族关系日益恶化,边境摩擦不断,除了一心只读圣贤书,任谁都闻到了浓浓的火药味。

现任炽羽族长焓菁华,几乎日夜不停的处理各位长老报来的事务。晚上八点,她才得以有时间去享用晚餐。论治国,小了将近十岁的芬里尔•斯特朗,竟让她感到了-丝力不从心。这细微的感觉不停在内心发酵,她有预感魔族在进行最后一搏。

她刚刚披上大衣准备起身,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报,一年前灭我族分部的凶手找到了。”

“抓住了吗?”焓菁华问道。凶手事发后三天就被锁定,如果是一般人还好说,没想到又迁扯到了前任族长之女——焓阡陌。当初焓菁华还尚未当上族长,与同为族长候选人焓阡陌针锋相对。不过由于对方父亲是前任族长,人脉极广,自己始终略逊一筹。

直到焓阡陌以圣女身份去分部历练,按照贯例,她将嫁于那里的分部族长。千算万算,谁也没有料到她逃婚了,还嫁给了一个乡野村夫。要知道像炽羽一族这种古老宗族最看重的就是血脉,决不能有一丝杂染。焓阡陌这样亦于将延续千百年的族规视为无物!这对于焓菁华无异于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迅速派人将焓阡陌关押进封魔禁地,自己才得以坐上族长之位。

本以为一切到这里就结束了,可二十年后事态再次出乎预料,焓阡陌之子焓熵烬斩杀分部族长,将整个分部炸了个片甲不留。焓菁华本想故技重施,可惜当年她之所以能够如此轻松地捉住焓阡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焓阡陌为了掩护其子,主动被抓。不然那么偏僻的地方,怎会让焓熵烬逍遥法外三年之久。

“目前还没有开始抓捕,一切还需要您的指示。”侍从恭恭敬敬的说。

“抓一个犯人还需要我指示?长老们都干什么呢!”此言一出,焓菁华脸上瞬间有些不悦,一年前她就已经下达过通缉令了,这种事怎么还要劳烦她。

侍从脸上也有一些尴尬,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回大人,焓熵烬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自自身血脉激发,已不亚于其母。”

听到这话,焓菁华身形一顿,不亚于其母?那焓熵烬岂不成了纯血统?炽羽一族虽大,但真正纯血统的却不过万人。正因如此,族规上明确写着,不管犯下过何种罪行,纯血统皆不得杀。

这么说来…这个焓熵烬我还动不了咯?焓菁华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瘆人的笑意。焓阡陌啊焓阡陌,你可真的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她在心中冷笑着,对一旁的侍从吩咐道:“传令一下去,把这个焓熵烬发配走!越远越好。”

赤沙荒原一事后,焓熵烬被调派到其他空间。虽然名义上说是被派遣,但是他心里很清楚,上层那些人是害怕,才将他调到依附炽羽一族的狐族领地,管理那里的原住民。

好巧不巧,琳娜在前段时间也搬至这里,只是人际交往似乎并不如愿。由于长年生活在炽羽族中,被迫做分部族长的情人,狐族领地中的人多少把她当外人。

当然,焓熵烬情况也没好到哪去。这百多年来炽羽一族一直压榨各种小民族,狐族自然包括在内。所以狐族人民对炽羽一族一向极为反感,但奈何实力悬殊,他们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为了发泄心中的怨念,只能在焓熵烬出门时在背后指指点点,那种感觉让焓熵烬如芒在背。即便炽羽一族近年来开始对治下的弱小民族有所放松,但这点小恩小惠怎能扭转数百年的怨恨。他对此也无能为力,只希望这些偏见不要影响自己的本职工作。

半个月后,焓熵烬一人在树阴下品茶,声声鸟鸣回响于树梢间。这半个月来,风平浪静,生活犹为清闲,除了写汇报就是晒太阳,竟与和父亲在一起的生活略有些相似。

“想必他脸上已经布满皱纹了吧。”焓熵烬在心中轻叹了声。每次想起那个有时不太靠谱,但却深爱着他的父亲,往日被埋藏的那些思念又难免重回心头。

突然,他再次望向那个他永远不可能忘记的方向。“父亲,等我,不出几年,我定带回母亲。”

近几个月来,琳娜也没有闲着,一直竭力与族人搞好关系,至少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已有少数几位年轻狐族女子愿意与她交往。

一天下午,和熙的日光透过窗户照射在琳娜身上,她身着粉红长裙端坐在木椅上,布料虽不如以前的华贵,却让她显的更加动人。

她取出一些茶叶放在茶壶中,将其沏好,对坐在对面的狐族女笑着道:“紫岩,来,尝尝我新进的茶,它会让你感到好些的。”

对面女子身着淡青长袍,一条相对于琳娜小许多的狐尾在身后摆动。

“谢谢你的关心,我只是有点头晕,可能是有点累到了。”她疲惫的开口,才不过二十岁,俊俏的脸上已旧印有岁月的痕迹。“近日,母亲的病又重了几分,我可能又会很久来不了了。”

“放心吧,紫岩,你母亲还很年轻,一定会没事的。我前几日在山上发现了这个,不知道对你母亲的病情有没有用。”只见琳娜从抽屉里拿出个小玉瓶,倒出一截晶莹剔透的藤蔓,藤蔓全身散发寒气。

见到这截藤蔓,紫岩的眼中猛的一亮:“这…这是被绝影豹看守的魂萦枝,怎么会到你手里!”语气中的惊异已经无法隐藏。据说这东西可以延年益寿延,但是由于它被强悍的绝影豹视为掌上明珠,村中几乎没有人能得到它。

看着对方惊喜又惊讶的样子,琳娜俏皮的笑了笑:“我把那个烦人的豹子杀了啊。这东西对我的作用不大,相比之下你母亲更需要它。”

紫岩紧张的低下了头,这确实能对她母亲有很大帮助,但是……

“太感谢了,琳娜,这个人情我将来必定会还。”经过一阵思想挣扎后,她还是接受了琳娜的帮助。虽然外人不知道,但是她自己明白,母亲已经看过许多有名的大夫,均没有效果,若不用点重药可能真会没命。

当晚,紫岩端着熬有魂萦草的药,满脸泪痕的走到一位老妇面前,一勺一勺将药喂入不能下床的老人口中。嘴上还说着些鼓舞的话。

“娘,您一定会痊愈的,等这个冬天过去,您就又能看到您种下的鸢尾花了……”说着说着,她声音已经哽咽到说不下去,看着床上半睡半醒、肤色惨白如纸的母亲,眼泪不觉得的从她眼角渗出,但下一秒她立马将泪水擦干,坚决不能让母亲受到自己悲伤的影响。

突然她用眼角余光瞥见了母亲微微颤抖的手指,略有些惊喜,难道魂萦草这么快就有效果了?她急忙上去查看,但是下一秒,她瞳孔猛的一缩,一股寒气顺着脊髓直上天灵盖。

三天后,整个村子都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阴影:紫岩的母亲病逝,享年五十六。

那场葬礼并不宏大,全村的人却几乎都来了。紫岩的母亲为人朴实善良,生活并不富裕,但总会帮助比自己贫困的人。她从小被卖到外地,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逃了回来。回来时就已经怀上了腹中的紫岩,从那之后一直带着紫岩独自生活。

庄严的葬曲中,棺材被缓缓埋入土中。一旁的紫岩泣不成声,眼睛红肿,该流的泪都早已流干。所有人都在静静祈祷,愿神的光辉永远辟佑死者。

这件事的余波在村子中萦绕了许久,琳娜一直不解于为什么有魂萦草的帮助,紫岩的母亲依旧难逃死亡的厄运。“也许好人就是不长命吧。”她在心中无奈的叹息道。

花庭的巨树上,一只赤红中带着点儿金黄的火凤正轻轻疏理羽毛,每一根脉络都清晰可见,反射出太阳的光芒。

“紫岩的母亲也走了啊,想来狐族中已经好几年没有新人出生了。”焓熵烬手中的钢笔在纸上飞舞,留下几行极局特色的随笔。

树上的火凤依旧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突然它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化为一道火流融入焓熵烬身边。

大门被轰的撞开,琳娜惊恐万状,往常的端庄仪态尽失。“焓…焓熵烬,去,去医馆,小医生她……”她喘着气说道,身后三条狐尾剧烈摆动,彰显着她的惊恐。

焓熵烬又惊又疑的起身,很明显情况不容的他过多考量,他迅速拿上笔纸。能让琳娜如此惊恐,想必又是什么光怪陆离的事情。

他推开虚掩的房门,一出门,凭借着多年刀口舔血的经验,他几乎在一瞬间索定了西北方向的医馆,那里的血腥气极浓,决不是一个人能弄出来的。

穿过清冷的街道,秋天的夕阳照在他身上,留下一个斜长的阴影。当来到医馆前,没有任何一个人在门口逗留,似乎与往常无异,但敏觉的感官告诉他,这里发生过不该发生的。

拉开厚重的木门,一股更加浓烈的血腥的味迎面而来,他刚迈开一步,就触电股的迅速收回。里面的窗户被全部关上,伸手不见五指。他刚点燃一个火苗照明,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倒在门前,左腿大腿处有一个可怖的伤口,喷出的血液几乎形成一个小潭,保守估计至少有800ml。

在摸了女子动脉后,可以断定还有心跳,但是情况刻不容缓。他精准控制每一缕火焰,将整个医馆中的蜡烛全部点燃,瞬间变的灯火通明。他随手从大庭的柜台中取出纱布和一些止血与消炎药。

细仔审视了一下伤口:股动脉出血,应该是被类似于爪子的硬物所伤,伤的不是很深,肯定能止住,不会有生命危险。凭借着在夏索尔身边多年的耳滠目染,一些急救方法他还是会的。他熟练的在近心端止血,洒下诸多药粉,做完这些后,听着女子趋于平稳的呼吸,悄悄松了口气。

当焓熵烬聚精会神的处理女子伤口时,一个黑影悄然出现在楼梯口,它蓬乱的头发胡乱的搭在肩上,双目空洞无神,全身皮肉都有腐烂的现象。直到焓熵烬闯入医馆,它如机器启动,双目锁定焓熵烬,尖利双手无力吊在身体两侧,如鬼魂般缓缓走向目标。

它刚刚踏入一层大庭,一个火环突然出现将它圈住,炽热的温度让空气都变得沸腾。

“不管你是谁,停在那,杀你对于我来说易如反掌。”焓熵烬冰冷的说,眼中透出淡淡的杀意,在他的感知中,几乎可以确定就是这东西引杀死了医馆中的几人。

那个诡异的生命体仿佛没有听见,依旧迈着机械的步伐前进。一头黑色的长发遮挡住脸庞,全身散发出阵阵恶臭。

焓熵烬微微皱眉,这是对他的漠视吗?他收紧了火环,但凡那个生命体再移动一下就会被火焰灼烧。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又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那个有机体仿佛没有痛觉,生生穿过了火环。即便腹部被烧的只剩下骨骼,依旧向前无知觉得前行。

它的实力几乎为零,但罕见的让焓熵烬感到棘手。那令人作呕的体表让他不想触碰,用火焰灼烧又怕损坏机体,失去研究价值。经过再三思索后,他随手拿起一根木棍,以惊人的臂力狠狠打在那个生命体的腰上,只听咔嚓一声,木棍与脊椎一起断裂。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焓熵烬一直呆在医馆,清点死者、处理后事等,这些琐事让他头痛万分。直觉告诉他这不是结束,反而是一个迟来的开始,它将如浪潮般袭卷整个村子、部族,乃直整个空间。

当天夜晚,焓熵烬好不容易甩掉前来质问的村民,在忽明忽暗的灯火旁审视今天做下的记录:

死者:一对前来的治病的老人(63、67岁)、一位前来取药约的小孩(6岁)

死亡时间:16:30∽18:00

凶器:均为细长尖状物,初步鉴定为某未知生命体的爪子

死因:大量失血

伤者:身份尚不明的青衣女子,已脱离生命危险(20∽30岁)

案发现场:存在大量血迹,未发现反抗的痕迹。

基本可以确定凶手为未知生命体,动机不明。根据当地人口述,本地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该生命体。令人在意的是原本应在医馆中的范医生不知影踪,而她常穿的白袍被套在未知生命身上,不排除她就是那个生命体的可能,不过目前证据不足,还需要根据验尸结果来断定。

焓熵烬深深的吐了口气,忙了几个小时就记录下了这点,单凭这些还很难推断出什么,只能坐等验尸报告了。

几分钟后,一阵敲门声从院中传来,琳娜一脸紧张的出现在门口,叫了她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她略带颤抖的将手上的报告交给了焓熵烬,目光躲闪着,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吃掉似的。

晙洁的月光下,焓熵烬细细打亮着紧张不安的琳娜,心中莫名发慌,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总是太过欺巧,严重的不安让他全身冰冷。

过了几秒,他才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道:“今天下午,你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想自己解决,而是来找我,我想以你的能力对付那个生物绰绰有余。”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语言中的恶意,他并没有怀疑琳娜的意思。但琳娜实力高达三重,以她好强的性子除非迫不得已,怎么会向自己求助?

听闻,琳娜瞳孔缩了一下,有些忐忑的开口:“当时我碰巧受范医生之拖去送药,我一进门感到一股在我之上的邪恶气息在里面盘旋,散发出一种腐败的气息,我几乎是本能的逃离,我要是当时勇敢一点,说不定他们就不会……”越说她的声音越小,浅黄长发下的眼哐开始泛红。

“这并不怪你,光怪路离的事件谁也无法预料。”焓熵烬叹了口气,安慰道。

琳娜苦笑了几下,简单的说了几句,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回屋后,焓熵烬依着微弱的灯光,浏览着琳娜拿来的文件。内容大致是范医生的诸多性状都与莫名生物相符,虽然听着很荒唐,但在医学上是毋庸置疑的结论。可惜以目前的科技水平,导致范医生变化的原因估计无法检出。

报告最后一页下方有一行绢秀的字:今日在医馆发现受伤女子是紫岩

如果不设想范医生就是莫名生物,推理就无法继续进行,焓熵烬轻轻扶额,这太荒诞了!到底是什么导致范医生变成了那种可怖的生物?细菌,病毒,还是寄生虫?如果是这样,又是谁把病原体带来的呢?

强烈的头痛一阵阵冲击他的神经,过度用脑让他疼痛难耐,即便匆匆洗漱上床,疼痛依旧不减。

那一晚,他辗转难眠,不仅是范医生的事,就连琳娜证词也一度让他怀疑。强大的邪恶气息?这是村子中除了他还有谁比琳娜强?

那一刻,熟悉的世界仿佛变得扭曲。

深夜,昏喑的火光下,焓熵烬匆匆写了一封信,连夜派人送到夏索尔的住所。

次日,紫岩恢复意识后,焓熵烬立马前去看望,作为此次事件唯一幸存者,她的证言拥有不可代替的地位。可惜,她只是略带歉意地说,由于当时环境太黑,什么也没看清,甚至连什么东西伤的她也不知道。

一个星期后,医馆事件在焓熵烬的铁腕下强行平息,沦为了人们饭后的谈资。

往日本就清冷的医馆,在经历此次事件后更是被视为不祥之地,鲜有人至。

杂物室中琳娜一人在火热的太阳下整理着范医生的遗物。虽然范医生已下葬多时,但由于他死前的变异,人们不仅对他的尸体,就连他使用过的物品都退避三舍,说什么恶灵附体。但是她琳娜才不相信,什么邪物都是无稽之谈。虽然范医生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每当有人走投无路向她求医时,明知对方交不起医药费,依旧为其医治。事后有人提起此事时,她只会说身为医生的责任罢了,并无太多所求。

艳阳下,琳娜一点一点将范医生的衣物叠好装袋,范医生从小外出学医,对炽羽一族并不盲目反感,狐族中除了紫岩就是范医生与她最亲近。正当她收拾的告一段落时,虚掩的门突然被一位不过十六岁的男孩推开,不管是瞳色还是发色男孩都是清一色的黑。

“琳娜姐姐,谢谢你帮我整理老师的物品。”男孩强打起一丝笑容,他从小被范医生当成学徒收养,范医生的离去恐怕对他伤害最大。“老师一生把服务人民作为宗旨,如果这些物品能帮助需要的人他应该会很高兴吧。可是由于前几天的事已经没人想要她的东西了。”他有些失落的低下头,天真的脸庞上印满了泪痕。过了几秒,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使劲抹了抹眼角,撑起一个笑容说道:“就把这些放在这里吧,其它的交给我就可以。我会继承老师的遗志,继续为人们治病。”

半个月在如水光阴中流逝,春节将近,整个村子渐渐从医馆事件的阴影下摆脱,披上欢乐的红装。

在这喜庆的节日,紫岩伤势也有所好转,她已经可以坐在轮椅上在医馆中移动。

“紫岩小姐,你在叠什么?”看着手上拿着金纸的紫岩,小学徒好奇的探头探脑。

紫岩似乎对他提出的问题毫不意,微笑着回答:“母亲曾教过我,在过年时叠元宝可以辟佑来年平平安安。你想看看吗?”她说着从元宝中取出一个,放在小学徒面前,笑容温柔熙和。

小学徒小心地拿起这个金灿灿的元宝,不仅好看还有股奇异的香味呢。他只是靠近闻了一下,就感到一股睡意,医生的本能让他迅速后退,但是当他想移动时才发现自己被一只纤细却有力的手死死抓着。

“紫,紫岩?”他惊异地尖叫出声。只见本该坐在轮椅上的紫岩突然起身,一只手将自己按倒在地,另一只手不知从哪拿出了一只注射器。

皮肤的刺疼瞬间从手臂上传来,他刚想反抗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大脑中传来,意识开始模糊,那一刻他也体会到了范医生死前的无力。

狐族村子的西南角火光冲天,医馆纯木质骨架在火焰下呻吟,无力崩塌。

当焓熵烬赶到时,这里已化为一地尘土,只剩几个不认命的木块还在苟延残喘,标质着这里曾是医治病人的地方。

相隔数十米,他依旧一眼就发现了琳娜脚边的尸体。当他看清那具尸体的死状时,心脏不禁紧紧一缩。

根据身上的服饰可以确定死者为小学徒,看着尸体上的溃烂,焓熵烬整个人陷入了沉默。

他站在众人的面前,恐惧以及指责的目光纷纷落在他身上,他隐约从中听到一句话:“我们对你太失望了。”

人群中,坐在轮椅上的紫岩勾起一个莫名的笑容。

当天夜晚,一轮明月挂在天边,焓熵烬一人坐在办公桌到,满屋乱飘的文件充斥着眼球。他有些无力的靠在椅子上,根据本部发出的消息,各地都有人变异,而解决变异的方法依旧没有头绪。

回到狐族问题上,根据人们的口供,事情大致是:紫岩从医馆出去坐轮椅透气,然后医馆失火,变异的学徒冲上街道,最后琳娜将变异体击杀。不过其中很多都是一面之词,有待考证。

与上次相同的是琳娜又是第一发现者,不过她这次倒没有感到什么邪恶力量,以最快速度解决了变异体,减少了伤亡。

整理了两次医馆事件,焓熵烬依旧没有任何头绪,还是无法从外界获得任何帮助。

今天事发时,他明显感受到了人群带着恶意的眼光。身为掌权者,没有能力给人民谋福利,就会被推翻。

他无力地翻动着桌上的文件,直到露出了一封被遗忘的的信件。撕开鲜红蜡印,写了一半的信纸从中落下。上面的字体与焓熵烬不同,笔锋刚硬,即便只是看着都仿佛要刺伤读者。

致焓熵烬:

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各地发生的事。根据我得到的信息,他们的病源于空气中的“罪”。当一个生命体体内的“罪”到达一个临界值后,将会无差别的攻击同类。正常来讲,空气中的“罪”的浓度极低,不会影响生活。但近日空气中“罪”的含量大增,易使实力较弱的人容易发病。

至于你问我岩晶的作用,它本身只是普通的石头,经过一定的处理后,产生的挥发性物质似乎能中和空气中的“罪”。这种方法是至今为止唯一解决“罪”的方法。也许就是因为岩晶的这个性质,炽羽一族才会对它如此重视。

最后,当心魔族,据小道消息,他们似乎掌握了从空气中提取“罪”的技术。通过向正常人注射高浓度的“罪”,使人患病,从而引起此次事件。

祝安

夏索尔

2022.5.2

接下来的一个月,整片空间中变异接连出现,狐族的情况也是愈演愈烈。

办公室内,焓熵烬望着不断增加的伤亡数据,现在几乎每天都有人变异,其中威望较高的长老们损失更为惨重。各各人心惶惶,害怕下一秒自己就惨遭毒手。

他想把大家从绝望中救出,但连是什么引起的,传播途径是什么等等,一概不知。他无力的吐了口气,近日总部的音信又弱了几分,不知为何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异变在村子里不断蔓延,恐惧也随之增长。每场异变不管是地点还是被害人都没有任何关连,唯有目击证人琳娜,次次出现。

就在几天前,不知是谁提出来的,说这一切都是炽羽一族的阴谋,琳娜就是被派来毁灭狐族的凶手,不然为何每次异变她都在场。此话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崩溃边缘的人们纷纷以此为救命稻草,本该消失的迷信迅速在心中滋长。他们说炽羽一族是远古邪神的爪牙,是炽羽让琳娜带来了邪神的诅咒。

死亡还在继续,人们把恐惧化为了盲目的指责。起先只是对琳娜和焓熵烬这些和炽羽一族有关系的人恶语相向,后来逐渐演化成人身攻击,非要把他们赶出村子不可。

入夜已深,窗外没有夜莺的啼鸣只有猫头鹰的低语,全村的人已在不安与恐慌中入梦,唯有焓熵烬仍一人独坐在桌前。橙黄的灯光下他的身影被被无限拉长。

他曾一度怀疑过琳娜,但仔细想来如果琳娜是凶手怎会故意把自己放在焦点位?玩反逻辑吗。在他的印象中那个女人可不会以自己为赌注去伤害与她无关的人。不过近日,那个向来安分的紫岩动静好像有点大啊。

从第一例异变事件向后推三个月,那日深夜,距狐族圣山最近的房屋内,大量居民聚集于此,炽热的鼻息充斥着窄小的房子。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独属于秋季的夜雨在窗外嘀嗒。人们纷纷望向走上演讲台的紫岩,虽然大多人不知道,但反对炽羽一族的浪潮确实是这个女人掀起的。她一脸悲痛的望着众人,用缓慢的语气讲叙:“一切始于三个半月前炽羽一族新领导的到来。他来了不到三天,我母亲向来硬朗的身体就开发病。那时琳娜借机表现出一份关心的样子,妄图融入我们,她为了达成这个目甚至送出了一株魂萦草。殊不知这反而弄巧成拙,我明明将魂萦草给母亲服下了,可母亲的病非但没有好,反而持续加重。琳娜从这里就开始露出马脚。之后的事大家恐怕都知道,琳娜这个奸人不知用了何种炽羽一族给予的手段,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案发现场,害死大家同伴。今日,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死去的同伴,我们必将把琳娜与焓熵烬二人赶出狐族领地!”她俯视着台下众人,散发一种领导者的气势。讲话虽然仅有短短几句,但却调动了众人的情绪。

浩浩荡荡的人群在街道上游荡,人头攒动。不出十分钟,他们就出现在了焓熵烬房前,高举的火把仿佛要烧毁整个大院。站在人群领头的紫岩高喊道:“炽羽一族——焓熵烬,滚出狐族领地!”

屋内,窗外的火光映在焓熵烬因为多日劳累而变得苍白的脸上。第一次事件发生时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到这天还是来了。他有些虚弱的推开大门,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环视着众人说道:“我对近日发生的事感到遗憾,异变在各地频发,目前尚未找到有效措施……”

“闭嘴吧,我们已经受够了你的陈词滥调,忍耐是有限度的,这些都异变是你来了之后才发生的,你根本无所作为。”嘈杂的怒骂声在人群中蔓延,强行打断了焓熵烬的讲话。突然,在没有任何人制止的情况下,乱做一团的声音戛然而止,人群自主分开,留下一个不足两米的通道。

夜色中一个曼妙的身影徐徐踏月而来,如墨夜色掩盖了她的脸庞,待至眼前才发现琳娜原本精致的五官已在热泪的灼烧下失色。身旁关压她的两人,每人封锁她一只手臂,将她带到众人面前。

事态已经逐渐超过了焓熵烬的预料,眉头又皱深了几分,他向来不喜用武力镇压,但人们是在把他往绝路上逼。一股寒气从他眼角弥漫开来,冰冷的杀气在夜色中汹涌。

仅需一瞬,巨大的火圈就困住了在场的所有人,苍白的火焰点燃了月光,已分不清何是月光何是火光,所有人脸上都有惊慌,唯有阴影中还存一个戏谑的笑容。

“也许各位不知,尚若我离去,必判狐族一个谋反罪,等炽羽一族派军队镇压时恐怕各位下场极其之惨。”焓熵烬脸上熙和尽失,仿佛化为了一柄泛着寒光的长枪。他非常能理解众人不服他的理由,他并不恨这些人,他们只是被错误引入岐途,并非罪大恶极。可是他作为总部派来的管理员,一但被赶回炽羽,总部定会给狐族下个谋反罪,到那时连他也救不了这些人。

除来了刚才始外,一直隐于人群中的紫岩突然发话:“近期炽羽一族的情况我也有所了解,即便是炽羽一族也在不断扩大的异变中手忙脚乱。即便这几个月来有将近一小半的民族宣布独立,但其中大部分都没有遭到武力镇压。”

此话一出就有不少声音附喝。

“焓熵烬不走我们现在就得死于异变,他走了我们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们狐族属于小民族中人数较多,底蕴深厚的,就算炽羽来了,我们也要让他们锏羽而归!”

现在狐族老一辈领导变异死光,只剩一群头脑发热的毛头小子,这些人根本不知道炽羽一族的恐怖,偌大的炽羽一族怎会被区区异变消磨殆尽?怒火在焓熵烬心中干烧,不知为何他有一种感觉,他的每一步都在暗处某人的计划之下,他就像一只被束缚的鸟儿,即便拼命拍打翅膀也无法逃脱被恶意辗碎的命运。除非,找到那个隐藏在人群中的策划者!

“杀死真正为了狐族生存而反对谋反的人,也是你的计划之一吗?”他望着黑暗中至深之地,在心底反问。

人群还在嘈杂,这几天他不止一次梳理事件的前后因果。那个幕后黑手的目的很简单——挑动狐族谋反。先是带来异变,引起人们的恐慌,然后故意让琳娜次次成为发现者,从而引发反炽羽情绪。不管是分裂炽羽统治,还是通过注射“罪”导致的异变,都足以确定这是魔族巨大棋盘上的一步。

一声喊叫在人群中响起,打断了他的沉思。一个刚才还好端端的人突然双眼流出黑水,浑身散发恶臭,是典型的异变。人群纷纷散开,男女皆发出惊恐的惨叫。这几天他们不止一次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异变死去,神经受到了不可逆的摧残,现在又在这个节骨眼发生新的异变,有人情绪崩溃,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突然一柄划破长空,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将异变体钉死在地面,这次焓熵烬看清了它身上的注射孔。下一秒他将那具尸体烧的连灰都不剩,一阵风吹来,将残余的恶臭吹向高空。

异变被焓熵烬迅速压下,但引起的骚动一时半会儿却无法平复。人们虽无法伤焓熵烬分毫,但嘴中的卑劣之语却刺入了他的大脑。眼看天边开始泛白,人们发出比之前更加大声音,叫嚷着着焓熵烬滚出狐族。

冰冷的窒息感越来越明显,面对众怒焓熵烬竟感到毫无还手之力。他只有在面对极强对手时才会有此感觉,为何这些穷乡僻壤的狐族人民也给予他这种感受。他用尖利的目光扫过人群,最终定格在一位青衣女子身上。

紫岩,一个温润尔雅的少女,她会是这场游行的发起人,让焓熵烬着实没想到。论谁最可疑,非她莫属,她不但有巧妙的言语调动人群的情绪,而且还极为了解空间各地的局势,善用片面的信息误导人群。直觉告诉焓熵烬,这个紫岩决非本人,一个长期生活在狐族村庄的少女,竟发生如此大的变化,这决非几日便成。可是如果这个紫岩是假的,那正牌在哪呢?早在十几天前焓熵烬就开始怀疑紫岩。为了验证这个猜想,他不止一次潜入紫岩家,可次次都无功而返。整个村子他都调查过了,到处都没有支撑他想法的证据……

等等,有一个地方他没有调查,如果是那里说不定真可以……

“诸位,我有一地想带各位一看,去后若是仍认我有罪,我不再逗留,天亮之前必离开狐族领地。”焓熵烬边说着边收紧了火圈,站在外围的人险些被烧到衣角,他们疯狂向中心挤去,虽然乱做一团,但至少安静下来了,只剩焓熵烬不容置疑的命令。

未等众人应答,他们就被不断缩小的火圈“引”到墓园。来到这里不管是谁都会产生一种反胃的感觉,异变所产生的尸臭隔着厚厚的棺木也可以闻到。

从外人看来,焓熵烬几乎可以说是胸有成竹的走到了紫岩母亲的坟前。其实他心里也没底,自己这么做究竟能不能解决这场麻烦,一但失败,恐怕会被骂的体无完肤,沦为一个饭后闲谈的小丑。可是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一旦退后,这些人会因为谋反罪而遭到炽羽一族降下的灭顶之灾。

他在众人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下,一点点掘出坟墓。当他刚刚清出一层簿土时,紫岩愠怒的声音就在人群中响起:“这就是你想让我们看的吗,挖我母亲坟墓?请你想清你在干什么!”她的脸庞因为怒火而变得铁青,可以看出她在强力制止自己做出失态的行为。

焓熵烬没有回答,依旧自顾自的继续手上的动作,似乎丝毫没有发现这早已违反人伦道德。

巨大的棺材从深埋的地下挖出,焓熵烬紧张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若非走投无路他也不会相信这个想法:真正的紫岩早在她母亲下葬前就死了,为了处理她的尸体,将她和她母亲一起埋下。现在的那个紫岩,应该是某个使用了易容术的魔族大将。

他有些艰难的打开了棺盖,棺中两个女性相拥而眠,光看那些还没完全腐烂成灰的躯体,可以初步确定应该是一对母女。

众人看着本该只有紫岩母亲的棺材呆滞了几瞬,没过多久聚集于紫岩身上的目光不断增多,有疑惑,有惊异,更有审视。

事已至此,正牌出现,一切都已经败露,紫岩也没有作什么无用的挣扎,只见位于焦点位的她半微笑着,低着头,没有做任何辩解,仿佛丢了魂。突然她笑了,越笑越癫狂。众人如看见什么脏东西一样纷纷从她身旁退开,若不是火环还在,恐怕他们都要退出百丈。

“哈…哈……焓熵烬,让你再胜一次又何仿,你所热爱的终将在我族的荣光下覆灭。”紫岩继续狂笑着,丝毫没管已经提枪杀来的焓熵烬。长枪没入她身体的前一瞬,一股空间乱流突然从她身旁窜出,待焓熵烬将长枪收回,原本她所立之地只剩一片空旷。

事后,焓熵烬独自一人前往紫岩的房间彻彻底底,里里外外全部查了一遍,与之前来时没有什么两样,只多了一个注射器,不过当他的目光落到那上面时差点心脏骤停……

这场游行的变故在接下来几天持续发酵,经调查,正真的紫岩早在她母亲死亡之前就离开了这世,死因尚不明确,但不难猜到是另一个“紫岩”所至。

于人民而言最大的好消息就是随着冒牌货的离开,发病率呈断崖式下滑。同时人们对炽羽一族的排斥情绪到达到50年以来的最低点。光凭焓熵烬顶着巨大舆论压力,拯救了差点因盲目反抗炽羽而玩火自焚的狐族,就足以让人民重新站回他这边。

可惜,好景不长,不到一个月,异变的恐惧再次笼罩在了人们的心头,引起了更大的恐慌。当人们匆匆聚到焓熵烬的门前,才想那个令人充满安全感的领导已回了他们这些乡下人一辈子不可能触及之地。

三天前,一个无月之夜,那天他与包括琳娜在内的所有人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张文书贴在公告栏。上面说着由于家里的些私事,临时紧急离开几天。

临行前,他略带歉意的站在琳娜门前。自从自己来到这里,受到了琳娜不少帮助,可自己连一个告别都没有给她,只留下一封临赶出来的信。

“很可惜,我不能在回去之前再见你一面。但有些事不是明之前路混沌就可以不去做的,希望将来还有机会再见。”他在心中对自己说。

个无月之夜也许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离开这与家乡相似又不相似的村庄。

上一章 压迫之声 千山渐远最新章节 下一章 真相之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