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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之途

千山渐远

“也许…以我夜渊殇冥的身份可以打开空间通道带你回去。”——夏索尔•斯特朗

教堂内四周的镀金瓷砖直上穹顶,折射出只存在于梦境中的绚烂。

从上帝视角望去,整个教堂如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层层叠叠的内部构造丝毫没有影响到外侧的美观。

四周的花窗散发着光辉,靠近地面的第一个花窗上印着一棵璀璨的巨树,上面一格花窗上也有一棵树,再上一个还有,从23个开始有一抹黑色渐渐弥漫,直到第61个被全部侵染。

焓熵烬紧随琳娜进入教堂,这个女人永远不懂得什么叫谨慎。他刚一脚踏入,狂风袭卷着泥沙从门外吹来,遮住了视线。待再次睁开双眼,眼前是轰然关闭的大门,不管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嗨,你怎么把门给关了。”望着站在原地的焓熵烬,琳娜不满的抱怨道,向前走去。

对此焓熵烬也很蒙,直到一个男声打断了他的思考,从四面八方传来:“欢迎来到魔族领地,从进入的那一刻,就永远出不去了。”

琳娜听闻先是愣了几秒,随后举起尖利的扇刃指向墙壁:“要打架就出来,谁要陪你玩游戏。”

“我能明白您的心情,小姐,换做是谁也会不乐意永远留在这里,所以我贴心地为您们准备了逃脱出口——镜像核心。献上同伴的生命,就能得到这仅有的逃脱机会。”说罢,四周又恢复了安静。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空气中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四周除了寂静还是寂静,他们都在掂量那个男声说的几分是真几分是假。焓熵烬首先打破沉默:“偌大的教堂怎会只有一个出口,你负责西北,我去东南方向,一小时后我们在大厅会面。”

前方的窗花不知何时变幻了图像,比之前多了几个隐藏在夜暮中的闯入者,他们曾经是万人敬仰的神,现在不过是一批亡命徒。在巨树的辟佑下纵欲,用纸醉金迷去麻痹神经,让贪婪在心底作祟。当欲望的沟壑已经无法被生灵万物轻易填满,他们将目光投向了一切的生命之源……

焓熵烬沿着花窗向东搜索,一路上高墙依旧,除了教堂该有的雕像、布道台和长椅,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唯独东南拐角处的药品室。

焓熵烬推门而入,福尔马林的气味扑面而来,眼前一个个木质柜子排放整齐。透过精致的镂空柜门,可以看到在外界有价无市的各种致命毒药,被毫无顾忌的放在这里。看来为了自相残杀,那个幕后的人作了不少准备。

天色渐晚,他的脑子乱成了一团,如果同那个人说这里物资充足、完全封闭,放在平时暂且呆上几天未必不可,可他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啊!夏索尔还在等他!

他打开了一旁门,金壁辉煌的珠帘之下,还是被封死的窗户,只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洞。透过这小孔,他望见了夕下的骄阳。

太阳加速西沉,它急于收回赐给大地的光芒。焓熵烬推开了一扇又一扇的门,迎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失望。

食物、水这里一应俱全,甚至卫生间里还有脂粉、香水,唯独没有的是出口。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杀了琳娜,独自一人带着镜像核心去救夏索尔。

“琳娜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让她去死?亦或者,那个人让我们自相残杀,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他抓着额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经意间望向一旁的花窗,只见画中的一对夫妇满脸惶恐,对着刚刚生下的婴儿就是一脚,直接踩没了气息……

他受够了这罪恶弥漫的世界,一拳过去,花窗上出现了细密的裂痕,它们在窗户上蔓延,直到某一刻轰然破碎,露出了后面石墙。他木讷了一会,转身前往大庭。

另一侧的窗户上,那个被亲生父母踩在脚下的孩子诡异的被一团黑雾包裹,惨淡的躯体隐隐蠕动。

待黑雾散去,一个高挑的青年身影立于中心,身后那变得漆黑的巨树,脚边则是那所谓父母的冰冷躯壳……

大庭内,焓熵烬和琳娜皆是缄默无言,他们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没有出口,每一处建筑都被超乎他们极限的灵力保护着,成为无法逾越的天堑。

“今晚我们一起在大庭里睡吧,我不想一个人过夜。”琳娜拽着焓熵烬的衣角。

“我需要静静。”焓熵烬没有理会她这带着几分无理取闹的请求,丢下一句话消失在夜色中。

当晚,焓熵烬望着长椅上熟睡的琳娜,拿着长枪的手抖了抖,最终还是没有定下决心。

“为什么要收手,为了夏索尔去杀了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

他踏过清晨的曙光,消失于黑暗深处。

不久,只听一声叹息,琳娜望着远去的焓熵烬,握紧了枕下的扇刃。

被关在教堂内的第三天夜里,饱受失眠困扰的焓熵烬终于沉入梦乡,紧闭的眼帘下是疲惫不堪的神经。

黑夜中一个身影悄然逼近,泛着寒光的匕首影划破了夜幕。

“对不起,这是你逼我的。”

尖利的匕首瞬间迫近,出乎意料的,明明离焓熵烬的咽喉只有几厘米,却不管琳娜怎么用力都无法前进。突然一个让她心胆具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以为,你的那点小手段我会不知道?”

本该沉睡的焓熵烬缓缓起身,身上散出的那种四重灵力压迫感令琳娜惊恐后退,她这几天一直装出没有半分杀心出的样子,怎么还会被发现。更让她不解的是,白天已经给焓熵烬下过药了,为何对方没有一点痛苦之色?

望着琳娜,焓熵烬丢出了一个颇为精致的点心,“要是吃了它恐怕我就活不到现在了吧。”说着他手中火焰跳转,火凤迅速扑向对方,等级碾压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看着呼啸而来烈焰,琳娜只是苦笑,有点后悔在找到空间通道后能走而不走:“论力量,我天生就没有你那么有天赋,论算计,我也一败涂地。杀了我,用我的命去换你朋友的命,他比我更有价值。”说着,垂下了双手,她心里很明白,炽羽分部毁灭后这世上便再无她的容身之处。留在那些主空间外的小空间吗?从生下便养尊处优的她怎会屈尊降贵。如果回到主空间呢?那里凭血脉等级论贵贱,她区区一个狐族只有被压榨的份。比起无谓的反抗,不如求一安乐死。

次日清晨,太阳从地平线上露出了一角,光芒再次照在了琳娜脸上,她不明白,为何她只是被封禁起来,留了一命。百感交集的质问道:“为什么?”

不远处的焓熵烬只是淡淡的望了她一眼,似乎丝毫没有准备理会的打算。

“我不想背负任何一条无辜人命。更何况这世上还没有能困住我的囚笼。”

碧蓝的穹顶宛如一面薄镜,透过穹顶,一位红衣的男子微笑着注视着这个倾心打造的“教堂”:“即然囚笼困不住你,那斗兽场呢?”

焓熵烬静静地斜靠在石墙上,从今早开始,教堂内断断续续地出现一些黑影人。起初黑影实力较弱,基本上他可以一枪一个,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黑影不管是灵力还是智力都大幅提高,仅刚才的那-个黑影就耗费了他整整半个小时。

突然他猛的回头,指间火苗跃动,凝聚了他近两成力量的混沌烈焰奔涌而出。

火焰疾若闪电,在触及墙壁的前一刻,一个全身布满紫金色电流的黑影在黑暗中现身,紫金色电流球与烈焰迅速相撞,巨大的烟尘挡住了全部视野。焓熵烬眉头不禁一皱,他手中长枪凝聚,火凤迅速出现,巨大的火海直接将两人全部笼罩。

“熵增•永恒热寂!”

他一声喝下,火凤振起双翼,以十字交叉形对黑影斩去。与此同时,本体迅速出动,手中长枪带着炽热的炎火刺向黑影周身,封锁对方的一切退路。

黑影一拳轰出,看似毫无花哨的一拳却缊含了令人震惊的力量,竟以最野蛮的方式,破开了焓熵烬的一击。

两人持续激战,所用时间远超焓熵烬的预料。对方那蛮横的力量确实令人心惊,只是太过于莽撞了,一味进攻,全无防守二字。他看准时机,一个侧身将长枪向黑影砍去,对方则以攻为守,对着长枪就是一拳。这正中了焓熵烬的下怀,他顺势前倾,装出一副重心不稳的样子。不出他所料,黑影竟天真地以为机会来了,闪身来到焓熵烬面前,举起了他那沙包大的拳头,眼看就要砸下去。焓熵烬轻笑一声,数柄长枪悄无声息的从对方身后浮现,数量之多,若是全部刺入的话恐怕就连超进化也要陨命于此。

此时黑影也感受到了危机,全身黑气再次涌动。焓熵烬只是轻笑了一声,将手中长枪向前送去,好一道前后夹击,必取对方的性命!

黑影见势不妙,再次发力,只见阴影之下又有一只黑影凝聚,猩红双瞳猛地睁开,无数白芒如刀刃般刺得人睁不开眼,焓熵烬手上动作为之一顿,第一个黑影才得以逃生。

面对突然增加的对手,焓熵烬只是轻轻挑起嘴角,人数再多也掩盖不了你们灵智低下,实力也不过三重的事实。他长枪一震,四周原本以火属性为主导的炽红烈焰,突然变得透明,只剩下几缕如鬼火飘荡。他右腿迅速发力,举起转换为幽冥焱凝聚的长枪直指第一个黑影心口。速度之快,当另一个黑影意识到时,就已危在旦夕。它急忙停下追赶焓熵烬的脚步,转身再次以攻代守,一拳轰向焓熵烬后背。刹时,只听轰的一声,尘埃四起,隐约有一人影坠落。第二个黑影当即以为一击得手,正想乘盛追击时,一团幽冥火焰突然出现在它肩头,想收回伸出的右手,却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所遏制。

“打够了吗?”尘埃落定,焓熵烬的身形逐渐从尘埃中显现,他单手的抓着那个黑影的拳头,脸色寒冷如冰。只见他胳膊一转,生生将黑影连手腕带手肘一起扭了个180,紧接着手中长枪向下一刺,顷刻间将对方再次碾压。

这个黑影落败,另一个才从地上爬起,身上的黑气被尽数染红。融入混沌之力的幽冥焱不仅力量大长,最恐怖的是隐藏性极高。它们悄无声息的在敌人身边汇聚,突然引爆,那力量简直让人望而生畏。

黑影虽然伤势很重,但它们没有痛觉,战力并未受到太大的损伤。只见它眼中白光大盛,好似无数眼瞳环绕周身。

一旁与焓熵烬缠斗的黑影深知不敌,只有的灵智让它决定放手一搏。只见它凝聚起全身灵力,用出了自己出现以来的最强一击。

面对黑影的两大夹击,焓熵烬意识到自己显然低估了对方在生死时刻的绝地反击。心中一狠,身后火凤火光大盛,毫不犹豫地张开双翼,将本体护于身下。

“轰……”

许久之后巨响仍响彻云霄,回荡不绝,在这巨大的冲击下,教堂就算建造地再坚固,内部大半墙壁也已倒塌。

半空中,无数燃着火焰的羽毛缓缓飘落,却唯独不见火凤的踪影。焓熵烬身形一晃,险尘跌落。“看来硬扛两大拥有三重实力的黑影全力一击还是不太行啊……咳咳……”他抹去嘴角的血迹,看着因耗尽力量而缓缓消失的黑影,沉默许久。火凤与他本是一体,火凤的消散相当于他丢了半条命。此时若只有他一人还好,但是…琳娜还在一旁虎视眈眈……

穹顶上,男子墨蓝色双眸闪烁出激动的光芒,一切都如计划进展。

就让破碎的人性用鲜血给一切画上圆满的句号。

“狐狸小姐,既然他太强,那就给你创造机会,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大庭内,被禁足于此的琳娜失神地望着墙上的窗花:奉为神的生命之树被闯入者亵渎,不再圣浩的它在淘天怒火中诅咒魔族皇室,每一代继承人中毕将有一人继承他的遗志,对这些背离神者降下审判。为此魔族受过的损失难以用数字衡量,在内部定下规定,每当诞下诅咒之子——夜渊殇冥,必须在第一时间处以死刑。

这个规定延续了百年,直到现任皇后诞下了双子,夜渊殇冥在处死的前夕莫名失踪,即便魔族皇室顷尽全力也未曾找回。

琳娜看着变幻的窗花,前面的都好理解,偏偏最后一张窗花意味不明:高扬的羊角挡住了天边的骄阳,阴影之下万物俱焚,折翼的不死鸟瘫倒在干涸的大地,失去了最后的余温。

“无聊。”她玩弄着头发,没有力量时她便与常人无异,用一个词形容就是“废物”。隐约间她仿佛听见了远处传来的打斗声,眸光一阵闪烁,体内的封印甚至竟然也随之减弱,直到某一刻到达最低点,轰然破碎。

“我…自由了?”她不可置信的惊疑道,难道焓熵烬……那她岂不是可以……

残垣断壁内,焓熵烬勉强撑起了身子,在爆炸余震中破损的伤口还在不住地冒血,他现在只能祈祷琳娜不要发现这个状态的他。

可是事总与愿违,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打碎了他的期盼。只见琳娜眼中先是震惊,然后慢慢转变为激动,不可遏制的兴奋。她举起扇刃,涌动的火属性力量疯狂翻滚,二话不多说就向焓熵烬刺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焓熵烬看着刺来的扇刃,希望在绝望中挣扎,他不能留在这里,他若出不去夏索尔怎么办!

残存的烈焰在他指尖凝聚,就算拼上全部修为也决不允许死在这里!

烈焰交锋,焓熵烬在风中飞扬的短发映射于琳娜的瞳孔,那是无数次让她沉醉的姿态,她今年有多大了?二十五,也不小了,想想她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不是利用她,就是流连她的美色。唯独他,也只有他,告诉她什么是平等,什么是尊重,她第一次感觉到有人对她不是欲望,而是一种纯粹的人性。

理智与感性在她眼中挣扎,晶荧的泪水闪着光,在阳光下滴落。

“不!”琳娜手中扇刃坠落于地,她做了和当时焓熵烬一样的决定——信任。

他是她所认识的唯一,不同于史书上的圣人,却照亮了她的生命。

穹顶之上,那双墨蓝色眼瞳阴沉的望着一切,他明明做了个完美的自相残杀游戏,为什么小白鼠们都收手了?

“该死,变的无聊了呢,这个结局是在嘲讽我吗?”

“好吧,即然威逼不成那就利诱。”

太阳的光芒终于照到了此岸,天空在光芒下破碎,待两人睁开醒来,镜像核心静静悬浮于前方,仿佛触手可得。焓熵烬没有动,这是幕后黑手唯一的底牌,怎会会这么轻易地放在眼前。

“恭喜各位,游戏进入第二阶段,镜像核心已经放在这里,杀了人就可以得到它,当然,如果不愿意参与可以立刻离去。”话音刚落下,两道传送门就出现于不远处,一道通向琳娜要去的中心宇宙,另一道则通向他们来时之地。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管是焓熵烬还是琳娜都愣了一下。先不说那人说的是否为真,现在这个局势下,琳娜定然不愿意再摊这浑水。一但她走后就只剩下焓熵烬一人,不再满足镜像核心只有杀了人才能获得的条件,那他岂不是白来一趟?

片刻的寂静之后,一道人影飞速向传送门冲去,她一路无阻的站在门前,回过头去,焓熵烬还静静地站在原地。

“你不拦我吗?”

“你走,我有办法……”焓熵烬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脸上的神情却如即将咆哮的恶龙。他受够了这愚蠢的游戏和愚蠢的琳娜,如果不是对方擅自进入教堂,他会落到这般田地?隐忍的愤怒灼烧在他的眼眶,而良知一次又一次的抑制了他想杀掉琳娜的冲动。

突然他注意到了琳娜惊惶不安的神情,心又软了下来,疲惫的叹下了一口气:“抱歉,失礼了,你快走,放心,我会解决好的。”

“如果我没有那么莽撞,就不会……我…我没有什么能回馈你的。如果你想见你母亲的话,就来中心宇宙找我,我有她被关压的消息。”她又回头望了一眼,忍下心中的依恋和不舍,那个男人会解决好一切,以后一定也会再见,对吧?

望着消失的琳娜,焓熵烬沉下眼眸,接下才是最终的交锋。

“出来吧。”他深吸一口气,平复碰碰乱跳的心脏,镇静,再镇静……

“能设计出这场自相残杀的把戏,想必除了身为魔族之王的你别无他人,对吗?斯特朗先生。”

寂静,长久的寂静,不安在他心中生长,汗水渗透手心。

突然,四周的泛起了阵阵涟漪,黑暗如癔病般在光芒中蔓延。

“说吧,找我何事。打架的话,这是我的地盘,你没有任何胜算。”

望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红衣男子,焓熵烬握紧了垂下的双手,成败在此一举。他用平生最冰冷的口吻说道:“玩个游戏,敢么?”

“哈,有趣,不说别的,身为困兽的你竟觉得有资格与我平起平坐谈条件。”红衣男子玩弄着手中的镜像核心轻笑道。“话说回来,你也算有点本事,你怎么确定这些空间通道不是通向陷阱?不会是运气吧,那可就太无趣了。”

“以你的自负,不屑做这些。”焓熵烬漠然的望着他,明镜止水的神态,与男子的张狂形成鲜明的对比。

“好,很好的解释!”男子的声音在空间内回荡,显得愈加渺远,“炽羽一族,焓熵烬,也许你的提议我可以考虑。”

“因为我想到一个更好玩的游戏……”

“斯特朗大人,就这么放他带着镜像核心离开吗?”黑暗中,男子身旁的人小心提醒道。

“为了我古怪的弟弟以及整个魔族,他还有活着的资格。”红衣男子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嘴角不明意味的上扬着。

“可夏索尔他,您不是前段时间还派'夜龙'去斩杀他吗?您作为魔族之王,难道……”

“够了,至少‘他’活着时他不会重蹈前人覆辙。”男子墨蓝色眼眸中折射出病态的享受,消失于无边夜色之中。

“焓熵烬——我的底牌,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密林在树叶的婆娑中沉唾,被染红的山石显的寂静而又安宁。

银白色发丝顺着岩石倾落而下,大量失血让脸色本就苍白的夏索尔显得更加病态,若是旁人在此定能听到死神那魔鬼般的脚步声。

天色见晚,空间一阵扭曲,焓熵烬出现于山洞中,琳娜设下的防护结界浪费了不少时间,看着镜像核心,只能相信琳娜所说为真。无数烈火于他身上升起,镜像核心化为滚滚灵力洪流,汇入夏索尔濒临死亡的身躯。他焦急祈祷夏索尔能挺过这难关。

黑暗如血液般浓稠,只有零星的光尘在其中苟延残喘。

走廊于夏索尔脚下延伸,他瞥见两旁空洞的牢房,记得以前来时,这里密密麻麻的都是黑影,而现在却空无一人。

他走过一个又一个门牌,标记着傲慢、愤怒、贪婪……

脚步声在走廊中回响,曾有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孩也来过这里,然后在颤抖中拉开尽头的那扇门,他只是想从这里获得活下去的资格罢了。

夏索尔望着黑暗的至深之处,上次来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他走进尽头的那扇门,在房中那人编织的瑰丽梦境中签下了那份契约。

当初契约立下之时,他的结局就已被书写,只有被诅咒吞噬这一条路。如今,他再次踏上这征途,只为扭转结局。

脚步声于尽头的门前停止,他推开房门,眼前还是铁链缠身但依旧气定神闲的“他”,“他”似乎对他的到来毫不意外。

“让我猜猜你又想要什么?”“他”用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容笑着说,只是双瞳殷红如血。

夏索尔一言未发,但束缚“他”的铁链却骤然收紧,勒出数道血色沟壑。

面对夏索尔的突然袭击,“他”并未在意,只是睁大了那双看似无辜的眼睛:“怎么,你不高兴了,当初你用生命之树的力量囚禁我,我什么都没说,依旧履行了的诺言,不仅让你逃离了魔族的死刑,还让你得到了超群的力量,完美的容貌,甚至一个近乎无瑕的同伴。如今我兑现了承诺,你就要来背叛我吗?”“他”微笑着说,毫不在意四肢正被锁链撕扯直至脱臼,脸上不仅没有半分痛苦之情,甚至还有一种快感洋溢。

寒光一闪,一柄沾着血迹的匕首出现于夏索尔手中,他受够了眼前这个人的疯狂。只见两个鲜红的圆球滚落,炽热的血在“他”的眼眶中灼烧。“在另一棵生命之树设下封印那一刻起,你就败局已定。”他注视着“他”,铁链愈加收紧。

“哈哈,有趣,你真以为这点小把戏能撼动我,真是天真得可笑。”诡异的笑声在房间内回荡,空洞的双眼非但没有挫伤“他”的锋芒,反而让“他”更加癫狂。

狂笑声中,若大的牢房连同走廊一齐在夏索尔的眼前消失,黑暗中,无数烙印着罪孽的黑影,在黑暗中出现不断闪现,充塞了整个空间。

“傲慢,把属于他的还给他。”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突然一阵抖动,浓稠的混沌之力从其中涌动而出,直奔夏索尔而去。

混沌之力在夏索尔瞳孔中放大,生命之树封印了“他”——夜渊殇冥,但他自己所犯下的罪过却无人能替他祛除。微弱的亮光于四处横行的黑暗中凝聚,犯下这一切过错,究竟是谁?

“对他人生命的漠视就是你的傲慢,傲慢之罪,轮裂之刑。”“他”缓步走来,嘴角上勾。古朴的巨轮于夏索尔身后出现,绚烂的血色光华在兴奋的翻涌着。“你将为犯下的一切罪过赎罪。”

巨轮渐渐靠近,夏索尔曾想过事情可能会发展到这地步,当他决定来在这里时,就已没有退路。

巨轮踏破虚空而来,咔嚓……咔嚓……

赢了,他将吞噬夜渊殇冥;输了,万劫不复。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力量?自由?亦或焓熵烬的期望?

骨骼断裂的声音清脆,夏索尔从未否认自已的罪恶,自己犯下的罪过只有自己能还。他闭上了双眼,他确实无力抵抗自己的罪过。但赎了自己的罪,夜渊殇冥又算得了什么,“他”也就只剩一具空架子,再也不能支配他。

“他”望着漫天遍地的黑影冷笑道:“妄图活过处罚,你也不看看你犯过多少罪恶。”又有一道黑影融入巨轮,发出了更剧烈的撕裂之声。

黑暗渐渐融入鲜红,血色的花于夏索尔身上绽放,涂抹成惨绝人寰的骇人模样。他双目依旧紧闭,没有声嘶力竭的吼叫,更没有苦苦哀嚎的乞求,只有静默地承受这一切痛苦。平静不是对罪恶的妥协,而是对自己所犯下过错的救赎。

时间于寂静中流逝,不管“他”如何加大处罚力度,撕裂速度永远无法赶上恢复速度。而“他”无法维持审判太久,因为很快生命之树的封印就会反扑而来。

“你输了,夜渊殇冥,生命之树反噬之时,就是你被我吞噬之时。”

“你等不到这个机会了。”微笑首次于“他”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怨毒和诅咒。

话音刚落,巨轮轰然崩塌,化为无数黑金铁链从四周包围而来。夏索尔感到一阵眩晕,待意识再次恢复,“他”的脸庞近在眼前,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此时“他”脸上戏谑再次浮现,“你比我想像得稍微聪明一点,既然无法用外力毁灭,那我只能勉为其难地从内向外吞噬你了。”

“三,二,一……”对方一个响指过后,感到阵阵痛楚从胸口传来,那种痛苦的感觉从没有出现过。夏索尔望着自己的心口,那里流出来的是污浊的混沌——他灵魂深处的罪孽。它们如触手般粘滑,缠绕着,向他的全身弥漫,那感觉令人作呕。他想挣脱,但暗金铁链却不依不挠的来缚。

“混沌不是都被“他”调走了吗?这里怎么还有!”

他拼命的想吸入最后一丝光明,期望净化自己从未察觉的恶根,可是混沌已经蔓延到口鼻,甚至闻到了那些肮脏的腥臭气息。在覆盖双目的前一刻,他瞥见了最后的夜空,没有半点星光……

如果我在此刻放弃了呼吸,被这诅咒一点点吞噬,会有人对我失望吗?人们都说只有默默承受夜渊殇冥,不让它祸害世间才是我的救赎。哈,这开玩笑般的东西,难道就是我的命运!

腥臭而粘滑的混沌继续依旧向上蔓延,掩盖了他最后的希翼,也遮挡住了“他”因兴奋而变得扭曲的脸。

世界重归寂静,夏索尔所在之地只剩下一片黑暗,最后几丝光亮也飘向了无法触及的高空。

“这里的一切由我支配,你不可能有力量与我抗衡,更何况你并不纯净。”“他”疯狂的大笑着。

只见黑暗一阵翻江倒海,力量如洪水决堤般汇入夜渊殇冥的体内。没有了夏索尔的牵制,“他”便是身体的主宰。是时候尽情享受对身体的控制权了——这是“他”一直渴望的。“我还得感谢你这么快来送人头,要不然我还得再过几年才能得到这个身体,哈哈——”

“我现在可要去修复你留下的烂摊子了,你可真会糟蹋自己啊夏索尔。再见了,我的囚笼。”

来时的走廊已化为一地灰烬,在“他”的统领下,罪恶不需要束缚。

污浊的混沌如阴云般挥之不去,但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太久了,很快就会有银色的闪电撕裂这无边的黑暗。

可能是因为太兴奋了,“他”今天的话格外多,望着电闪雷鸣的混沌云海,他喃喃道:“镜像核心吗?可惜夏索尔已经消失了,但就算是镜像核心又如何。”

在“他”的弹指之间,闪电被阴云逼入地平线之下,仅存的几颗星星无力地远远遁开,最终连同空气中的光点一同坠入阴云密布的云海之中。

突然云海中风雷骤现,与闪电相互交织,渐渐化为一面薄薄的镜面。原本悠闲的“他”大惊失色,急忙召唤混沌之力冲向镜面。与此同时,镜面的另一端也有与之相当的力量击向“他”。镜像与本体相互碰撞,势均力敌,胜负难分。

“怎么可能,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再被救活。”那一刻“他”终于感到了恐惧。

也许外界只过了短短的几分钟,而对于夏索尔而言,却如同几个世纪。他第一次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一种空虚的无力感于灵魂中蔓延,这种感觉反复告诉他,融入黑暗是结束痛苦的唯一办法。

他一次又一次的准备屈服,这个世界并未给予他什么,他何必流连于此,借夜渊殇冥之手报复魔族,有何不可?

这个想法诱惑着他,但每当他想起焓熵烬时,又为自己感到羞愧,人家如同一团烈焰般煌煌不灭,而自己却要融入夜渊殇冥那无边的罪恶与黑暗中,这是何等的屈辱!

镜面之下,“他”默默地望着夏索尔的修复,不知注视了多久,那对湛蓝的双眼终于睁开。“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了,镜像核心力量虽不强,但却胜在力量奇特,有了它,死而复生的夏索尔必能与“他”势均力敌。

不能再等了,凭借着镜像核心既能制造镜像,也能收回镜像使之与本体融合的能力,一但镜像核心收回镜像之力,夏索尔定会与“他”融合。既然夏索尔能活过黑暗的吞噬,“他”更没把握能在这场较量中胜出。

终于,“他”深呼一口气,开口道:“我只是你意识与诅咒执念的结合体,拥有夜渊殇冥的控制权。与我融合便是成为我,成为夜渊殇冥咒本身,永世囚禁于这世间,你可愿意?”

“这样也好,终于没有夜渊殇冥在世间作恶。”夏索尔望着渐渐消散的镜面,无所谓的笑了,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随着镜像核心的消失,“他”与夏索尔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近,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此时“他”才发现“他”所不具备的心跳原来这么规律、沉稳而强健。

“记住屠龙的勇士终成恶龙。”就是“他”的最后一句话,褪尽了从前的疯狂,只剩下静待消逝的平静。

阴光的遮盖下,两个身影都已无法分清,只剩一股节节攀升的力量从中传出,五重,六重,七重,八重……

许久,这股气息逐渐趋于平稳,一道散发混沌与虚空的身影从云海中踏出,那对异瞳中没有了往日的漠然,也没有了曾经的罪恶,混沌于虚空从此不可再次分割。

终焉为选择领导而铸成大理石的擂台上首次传来了打斗声。

“夜龙,你老了,吃我一招!”达克莱伊大喝一声,双拳雷电包裹,一拳轰出,与“夜龙”的钢铁双翼相撞。

面对达克莱伊的一味攻击,原本以“夜龙”的实力对付起来绰绰有余,但奈何他不久前经历过焓熵烬与夏索尔的双重打击,重伤未愈,实力大减,竟连手下的攻势都无法招架。

若不是那次失败,那位大人怎会切断与他的一切联系!

龙吟响彻云霄,这一战他不能败。只见邪灵之力在他手中凝聚,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逆•正位裁决!”

“正合我意,叛•群星堕落!”达克莱伊大笑道,就让这一战成为他的登顶之战吧。

两股力量进行了最后的交锋,巨大的烟尘笼罩盖了整片空地。只听咔嚓一声,即便擂台由特制的大理石建造,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的冲击,化为一地碎片。

爆炸声消散,这一击在决定胜负的同时,还摧毁了“夜龙”苦心经营的所有威信。他躺在血泊中的,缓缓闭上了眼,他知道当他败在焓熵烬手下时就已无力回天,先是那位大人对他的放弃,后是塞茜莉娅引诱达克莱伊取代他。一切的起因都是焓熵烬,换句话说就是没有焓熵烬就没有组织的四分五裂!

“夜龙,你说过战胜你就能成为新的领袖,如今我是否有资格代替你。”达克莱伊摇摇晃晃的站起,上衣已经破损,露出了结实的胸膛。

“这个组织倾尽了我一生的心血,希望你不会让它走向毁灭。”“夜龙”轻叹一声,语气中透露出些许疲惫。

达克莱伊闻言再次大笑着举起拳头:“既然如此你就没有用处了。”

这一拳迅疾如风,直逼“夜龙”的心口,虽然这样并不道德,可这就是黑道内部不成文的规矩,新首领继任后,前任必须死。

当“夜龙”都以为自己将与世永别时,那沾满血迹的拳头却突然停了下来,与他胸口不过一毫米。

“达克莱伊,他的命是我的。”一个淡淡的声音在擂台上空回荡,明明是那么漫不经心,却惊得众人瞳孔一缩。尤其是“夜龙”,猛得坐了起来,极度震惊但还保特着少许的冷静,反观达克莱伊连话都说不全了。

“渊!你还活着!而且你的这股力量是怎么回事!”他吼道,夏索尔身上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在这种注视下,整个人都要动弹不得。

“拖你们的福,我好得很。”夏索尔冷笑着开口,那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于众人的视野,不同的是这次他的实力早已远超众人。达克莱伊见对方来者不善,趁众人还在盯着夏索尔时,悄悄消失于旁边的密林中。

“不就抓个小喽啰吗,焓熵烬怎么这么慢。”他瞥了一眼逃走的达克莱伊,这种小角色不配他理会,继续打量着老对手“夜龙”,没想到几日不见,对方竟落入这般田地。

突然森林一阵暴动,一个身影冲出,双手各抓着一个人影。“抱歉,来晚了,可惜达克莱伊得太厉害,一不小心失手打死了。”说着焓熵烬无辜的笑了笑。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他们亲眼所见,达克莱伊可是能打败前任首领“夜龙”的狠人啊,就这么死在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年手中了?

不过以焓熵烬现在的心气,已经不是那个被流言蜚语摆布的少年了,他直接无视众人看怪物般的眼光,随手将二人甩到“夜龙”身边,静待着夏索尔发话。

“夜龙,说说发生了什么吧,好让我决定你的死法。”

“还能有什么,我们那一战直接点燃了塞西莉娅的野心,她用花言巧语诱惑达克莱伊向我挑战,还在底下私下结党串联,妄图利用达克莱伊来夺取首领之位,让她好在背后操纵组织。怎么样,这样的结果你满意了吗?”说完后,他默默的望着夏索尔二人,才半年不见,他们就已强到自己连背影都看不见。这样也好,免的挣扎了,唯一遗憾的就是他穷尽一生创立的组织终究还是败在这两个人手里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息凝视的听着夏索尔的审判,对方的实力摆在这里,要是组织还没有散也许还有一战之力,但是事到如今只能听天由命。

“夜龙,你对我下毒在先,我想,杀死你身体,流放灵魂并不过分吧。”说着夏索尔眼中杀意涌动,指尖黑影流出,如飘忽不定的烟雾向“夜龙”缠绕而去。“夜龙”再一次视死如归的闭上眼,这个结局他早已猜到,只不过没想到是夏索尔来执行罢了。他看着自己渐渐虚化的身体,叹出了最后一口气,从此,他将永远以别人无法察觉的灵魂状态留在这世间,只希望他的所作所为能在历史上留下一页,就算一臭万年,也无怨无悔。

望见“夜龙”的死,坐在观众席中一直没有出声的塞西莉娅也不在抱着任何侥幸心理,直接站了出来,既然反抗终是徒劳,那就坦然的去面对他。

只贝一柄镶嵌红色猫眼石的长剑从夏索尔手中飞出,没有任何反应时间,待塞西莉娅回过神来,胸口就已多出一把利剑。她那碧蓝的双眼第一次失去了往日的狡黠,绝望、无奈纷纷上涌,定格于涣散的瞳孔。

沉默,令人恐惧的沉默在台下蔓延,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动,巨大的震撼冲击着他们的神经,那些一直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首领们,竟一下子在他们面前团灭,这怕不是在做梦!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渊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在下曾是您部下,愿一生追随。”

夏索尔注视着那个胆大包天的人,强大的压迫感令所有人不由自主地俯首称臣,也包括那个胆大的发言者。

“勇气可嘉,定力太差。”他简短的评论道,能加入“终焉”的人他一个都瞧不上。当首领,听起来很有诱惑力,可惜找错人了。

阴影之下,闭目养神的焓熵烬突然睁眼,可是他望了一眼夏索尔又选择继续沉默,他早已选择与权力一刀两断,被权力欲支配是愚者的行为。

此时太阳渐渐西沉,夏索尔轻轻叹一声,“走吧熵,这里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夕阳照在他银白长发上,泛起点点金光。

密林深处,焓熵烬二人沉默着,谁都没有发话。终于,夏索尔打破了这气氛:“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回去。”

“你还是要回你父亲身边,毕竟与你而言这十几年本就不该出现,我当时太…嗯……任性了。”

“不,我指的是我们血脉发源之地。”他的眼眸中折射出太阳的光芒,于心灵的最深处立誓:“我会把母亲带回来,这次,一定。就算再次掀翻炽羽,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也许…以我夜渊殇冥的身份可以打开空间通道带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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