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心里面平静了很多，在这里她是完全放松的，面 前的桌子破旧，茶壶和茶杯也已经有了年代感，但是都很干净。茶很醇，浓度适中，茶色清澈，温温蕴蕴，融化了冬天阻隔脚步的寒冰。

冰凉的指尖接触到了热腾腾的茶杯，她的手瑟缩了一下，举了起来，杯中微微晃动，茶的味道清香，却万万不能用来解渴，茶香是面上内里的那层气，本就文文弱弱，一饮而尽只能在味蕾上留下苦涩，于茶于人都是折磨。

茶色显旧，旧物旧事旧人，但是一杯茶装不下那么多，它只是亘穿了一整段时光，平平缓缓，中和了那些铁甲冰刃，容纳了遍野横尸，陪伴了月下孤人。苦涩的茶身有氤氲的香气，它见过斑驳的野月，劳命的虾蟹，还有风中戚戚的狼草。

赤练不觉得自己会在时间上留下痕迹，她只为自己打拼，受了苦合该往肚里咽，不为自己辩解什么，就是这么走着走着，走到现在。

天气大好，积攒的晶莹的泛着光，干净又无辜。

就像那少年阳光下金色的睫毛，蓝色的湖面，白鸟轻衔兰草。

阳光正好，只是还不足以让雪化掉。

白凤身穿驼色的毛领风衣，一只拎着袋子，一只手抱着各种金红的东西，身边跟着一位披着蓝色流苏披肩的女士。

迎面看到，礼节性的打招呼，白凤是和妈妈一起出来买年货，又随处散散步，在这遇见是真的没有想到。

赤练的围巾遮住了小半张脸，但是白风还是一眼就认出她了，她的眼睛很有特色，浅浅的琥珀色，散发出的光晕似乎是迷药，微微上扬的眼尾，就算是在发呆也似乎含情脉脉。

相互打了招呼，各自分开了。

用茶暖了暖身子，手脚渐渐有了热气，走起路来也轻快了很多，看到路上的每个人，身份不同，家庭不同，都在为同一个节日在庆祝，她真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她从来没有想过，天下的人都是在过什么样的生活，他们都在为各自的生活奔命，但是总能有一处地方，能够让他们褪去层层盔甲，疗养白天的伤。

只是没有亲自遇见过，不能够切身了解到，原来自己是这样生活的。

在卫庄的婚礼上，她看到了含泪嫁出女儿的父母，在他们看来，女儿就是他们最珍贵的宝物，洁白的婚纱，圣洁的殿堂，不能说不羡慕。

现在，她看到一位儿子一位母亲，并肩走着，没有语言，却是连周围的气场都细腻的柔和下来，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有些事不需要提醒也可以心知肚明。

赤练原本想直接回家，但是在一个岔口转弯了。她走到了街边，这条街并没有很好的环卫工作，地上有食品袋，有竹签，还有各种五颜六色的包装纸，以及放过炮被熏黑的地面还有红色的碎屑。

街上的门面都已经关门，但是还是有路边的小摊在卖一些春联，摊子后面的老板厚厚的裹着颜色昏暗的大衣，双手互相插进油污袖子里，脸上是被冻过的紫红色，一口一口的哈出白气。

这样的环境，赤练再熟悉不过，她在这条街最脏乱的时候，在最脏乱的地方吃着最脏乱的东西，经常会肚子痛。现在这条街改善了不少，至少在路边看不到满满当当，或已经溢出来的垃圾桶，也没有流浪汉在四处游走，他们是一起消失的。

赤练走到一家摊子前，老板立刻起身迎合。看着眼前红底金字的春联，赤练突然感觉陌生，虽然她自己也喜欢红色，但是这种感觉完全不一样。

她的红明艳刺眼，似乎可以点燃周围的空气，但是这种迎接新生的红不一样，强烈却不尖锐，同样一把火，她的就永远带有攻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