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事实上，我们就见过一面。

那一次，我们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只是，他太像我儿时梦魇中的那个少年人，而那些梦自我18后就再没有出现了。

可面前人是成年人了，甚至给人风流的感觉。嗯，邪魅得很。

出乎意料，他拍了拍我的肩，什么也没说，只是笑。

朱唇勾起的弧度。

真好看。

我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

在回过神来，他已经走远了。一张蔚蓝色的纸片卡在我的夹克上。

他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无数个夜晚想拨出那串号码的我，迟迟按不下手。

像有什么看不见的牢笼似的，我被困在个狭隘的笼子里。见到他时，似要触到那把钥匙。

我知道我还要见到他的，没有理由。

此时，他就站在我的面前，狭长的眸子眯起。像饥饿的狼看肥嫩的兔子。

后来，他邀我爬山，约我吃饭，有天明时的相对而言，也有通宵醉酒的时候。始终不变的是，无论何时，他总要把一缕银发带在身边。

那时起，本来要忘却的那面容又夜夜出现在我的睡梦中。梦中的少年更年轻，更意气风发，肆意洒脱。

那些梦总是在一棵杨柳树下戛然而止。

一次，他跟我聊起了杨柳。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他提到了折柳。

那不是离别的象征吗。

我在当天的梦里，伸手折了一根枝干。

刹那间，时光回溯了千年。

我是三界第一人，半步成仙。我抱了个孤儿收入座下。同门欺辱他，说他非人。

他是我养的孩子，自然是要无忧无虑的长大，我护他！

他不负我所望，很乖，很听话。会给我备饭、洗衣、替我打点门内公务。

他也会背着我，偷摸往饭菜里撒些粉末，将衣裳泡在药水中。

不知不觉呀，我这一身修为都到了他身上。他用我的修为，屠尽门内师兄弟。

我们站在山崖边，春光灿烂的日子，杨柳依依。他眯起狭长的眸子看我。我张口要问些什么。他施法封住了我的嘴，笑到：“师父，十八年前您杀我父母，今日我屠您全门，不过分吧？”

十八年前，那两只吸食千万人魂，祸及世间百姓的厉鬼吗？

他再无言，只是我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不成想，这样祸害万物的鬼竟是我一手养大的。

我是罪人。

“妄想造福天下人，最后毁于厉鬼手下，甘心吗？”他朱唇轻启，骨节分明的手抚过我的脸颊，我的脸上出现一道细小的灼伤。

吸过多少人魂的手啊，脏。

我堪堪躲开，坠下山崖。模糊间，他拽住一撮我的银发，什么温热的液体打在我的脸上。

他用他偷的修为，换了个人再入轮回。

千年去，新生的婴儿发出第一声啼哭，细端详，孩子的右颊有一小块伤疤。

大人们跟他说那是天使的吻痕。我知道，那是厉鬼的抓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