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二）

  是的，字面意思，不止一个，受害者不止一个。

  他们刚才因为女孩的头部而先入为主，忽视的点除了生殖器官外，还有一点在肤色。尸块上尽管沾满血污和草屑，但整理后摆放在一起还是可以对比着看出几个尸块有明显的肤色差异。

  孟鹤堂拿着解剖刀的手难得的有些颤。这么多年，这种场面他还真就第一次见。秦霄贤更不用说，刚毕业被分到东市。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遇到这种恶劣的案子，震惊过后更多的是冲动和不忍。

   女孩，可能只有十三四岁。

   本该是在豆蔻年华时笑靥如花，可如今却尸首不全，在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解剖台上无声地质问着不公的命运。

  解剖刀砰然落在铁盘里的声音在此时显得刺耳了许多，孟鹤堂皱眉，转身也只看到了被狠狠扯开抛弃在一旁的消毒服，耳后的关门声验证着青年的愤怒。

  他没有急于将秦霄贤再拽进来，而是清理好了尸块上面的污渍，独自研究起来。

  根据肤色暂时将受害者定为三人，具体的还需要在做进一步的鉴定，尸块包括脚、小腿、大腿、手臂、肢干、头部和男性生殖器官，正好拼凑起了一个“人”，只是这个“人”还不够完整。

 “心脏呢？”他像是在询问，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肢干上心脏所在的地方有明显的刀口，那条悚人的长口边是干涸的赭色血迹。从边缘的痕迹来看，凶手似乎对心脏极其重视，没有用斧子那种有些暴力笨重的锐器，而是选择了小型号的刀具一点点割开皮肉，取出了心脏。

  他有些吃力地在记录本上写着丝丝缕缕令人烦躁的信息和线索。最后一条有关于心脏的信息记录完毕后，水性笔掉在了地上，孟鹤堂整个人脱力地倒在解剖床一侧的转椅上。他工作起来永远没有时间概念，如果不是孙九芳进来，他恐怕不会知道，他踏进解剖室时的温暖午阳已然坠入夜幕幽深的陷阱中。

 “孟哥，还好么？”孙九芳小心翼翼地问，这解剖室内外的氛围都不太对，削得他音量减了三分。

 “老秦呢？”孟鹤堂起身，开始清理和消毒解剖工具，处理后续。

 “在门外抽了一下午的烟了，老汉快被他熏出色儿了。”孙九芳谨慎地打着趣，趁此还将那大脑袋伸出门外，看了看恰好经过走廊的郭霄汉同志的背影。

  不出十分钟，两人在解剖室里有一嘴没一嘴的搭着话时，孟鹤堂便很快收拾好了看起来很难处理的台子和器具。将尸块轻轻推入冰柜，这场解剖也算结束了，可它牵引出的东西却才刚刚冒头。

 “您这状态不对啊，怎么了？”孙九芳倚靠在更衣室一个调查员的柜子上，看着孟鹤堂换上便服，出声询问。 

 “····你迟早会知道的，明天七组有案情报告会。”孟鹤堂刚将尸检报告上交，不是很想再提起，只得糊弄他。

 “啧，算了，我可不想也把我的肺给抽没。”孙九芳直起身子，伸了伸懒腰，那充满了少年气的脸上却有一双很少有人能参透的眸子。

 “哦，对了，差点忘了！”他伸完懒腰后一拍脑袋，想起了什么。

 “咱们组要换组长了，郭局特派的，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家世也不错，重要的是人长得也标志啊，听说之前在西城是个风云人物呢，嘿呦！”孙九芳接过孟鹤堂甩过来的矿泉水，刚一打开又被猛地夺了回去，他只得干舔了舔嘴唇。

 “得了，你那心思少用在这儿，你是个技术员又不是营销号编辑。”孟鹤堂说罢，灌下去大半瓶水，将剩下的又抛给了孙同志。

 “是是是，孟哥您清心寡欲，不问红尘事，一心为维护东市和平稳定而燃烧自我，实现价值，您是七组开国功臣，组中元老，吾等小辈要向您学习···”孙九芳语气懒散，拖着长腔，一看就是说了许多次的场面话。

 “孙九芳同志，作为人民的公仆我们必须需要有这等觉悟。”孟鹤堂心情放松了些，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诶，你下班了没？”孟鹤堂突然想到了什么询问道，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没啊，今晚技术科加班锁定第一案发现场，走不了。下午我看老秦状态不对，特意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安慰你呢，咱这可是贯彻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做人民公仆的伟大觉悟，励志为每一位公民拥有良好的心理健康和生活状态而奋斗！”

 “嗯，那么作为人民的公仆，麻烦请孙九芳同志给我点一份麻小外卖，味道你选，地址你知道，谢谢。”孟鹤堂将外套搭在右肩，语气里透着不易察觉的疲累，语毕，转身便走。

 于是在那份还算热乎的麻小到达孟鹤堂家楼下之前，孙同志都在为保持自己良好的心理健康和工作状态而努力奋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