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咸的海风和没入海平面的落日构成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傍晚。
汽船瘫软的鸣笛声近在耳畔,深水静得如无星无月的夜色,窥不见肌肤纹理下错综盘杂的命运轨迹。
在这幅落日熔金的美景中踏上甲板,纸笔摩挲出沙沙声响,我将要写信,给我的爱人寄去世间相聚又分离的纠葛。
这一生大抵是可悲的,深陷于泥沼中,呼救声压抑在胸口,闷闷沉沉地痛,我想我该是一株草,不经意间飘向失去色彩的太平洋彼岸。
从前青翠得不合群,命运与我玩笑时却已经将要枯萎了。
我的身体中好似有飞鸟振翅,既从对生的渴望中降生,又将在对生的渴望中结束。
我的语言含糊、病句百出,就像隐忍地颤抖身躯时,火舌攀上喉咙,洗涤灵魂,血肉模糊地烧。
“我的爱人,我不愿意你跟我在一起的时间中有任何遗憾。”
曼妙线条的剪影在我眸前的热雾里定格一我的赞美诗和苦艾酒,我的爱人。
你不知道,如今甜蜜的吻只会加剧我的痛苦,我的脊骨早已被世间不公揉碎了,碾成齑粉。
或许我该坠入海中,这样意外离去,你会不会感到慰藉?
翻开旧日相册簿拈开书页,这一生在这里记录,最后一张照片会是怎样的呢?
或许是爱人在遗体前流泪,又或者是爱人失去我后拥抱无限可能的明天呢?
我该不该告诉你?我该不该告诉你!
圣洁辉煌的教堂中常有这样的一幕:贪心的信徒祈求上帝赐予他们财富、青春、成功,神父怜爱地称他们为神的孩子。
能和恋人一同白头,这仅是其中最渺小最可悲的一桩了。
二十多岁的年纪,就像是一颗流星,将要消失在浩瀚无垠的海面上,可我的灵魂依然无与伦比的清明,渴望成为春风吹又生的草根。
信上寥寥几句,却凝聚了这一生所受过的苦楚,我不该让我的爱人替我承受这份痛。
站起身来感受这片海一这片一望无际、令人心生神往的星球之血,它是灵魂的栖息地,它能够包容小人物无处发泄的哭声,可是我压抑太久了,居然没法掉下一滴眼泪,说出一句不满。
将信纸撕成细小的碎片,随之抬手将其扬起,放任他们飞向这天地间任何一处地方,人活一世的繁冗也就此消散了,化作海上迷蒙的轻纱,拥抱傍晚即将告别大海的太阳。
我不该释然,为何不去燃烧自己?
不想死去这种说法太俗套了,我对生命是抱有希望的,就像王尔德在《道林·格雷的画像》一书中说:烫痛过的孩子仍然爱火。
衬衫布料温吞海风带来的水汽,海也在为我哭泣吗?深深地凝望着,一切郁结终是化作一口浊气,轻轻地、缓缓地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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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人告诉我,人类无法看到紫色,一如虚无的命运,一如缥缈的未来。
我不可置否的笑笑,作为命运的巨蛇,水银的吞尾者——
观测,体历命运的流动与闭环,自然是我的职责。
也正是因此,对于命运也许,我能谈上一谈。
起初,我认为命运是永远奔流的河,一直通向远方,支流是选择和可能。
丰盈这的,就是被选择的通路,干涸着的,就是就是未被选择的可能,也可能是死去的生命,在有河水在奔流的地方摄取走它的命运……
好运的,霉运的。
而后我把它否认,开始了新的思考。
也许命运是由定数和变数缝合而成,可以被自我改变的,就是变数,序列越高,变数就越多,而定数是无法改变的。
但某个人的定数,不一定不会被另一个人改变,而由细微的众多的变数,和庞大的稀少的定数,缝合组成的就是所有的命运。
也许就如同他说的。人类无法亲见紫色,如同不可预料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