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将宋亚轩的手机再次锁上后，刘耀文的手机响了。
“老大老大，你在哪？”是毛毛。
“便利店，买早点。”刘耀文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急迫，于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怎么了？”
“D市公安局的人受您的吩咐在另一处码头蹲点，拦截到了一船不明货物，他们不让检查说是胡承安旗下的物资。”
“不是胡承安的，是苍鹰，”刘耀文压低声音，“乔恩华是打算借老洋房的招标案，以胡承安的名义向境内违法运送毒品，务必要拿下这一船物资。”
毛毛身旁的小八似乎在敲键盘，刘耀文听见他不耐烦地说道：“说重点啊老毛头！”
“知道知道，你别打断我，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思路都……”
毛毛还想说什么，被一旁的小八一把夺过了手机：“队长，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按照你昨天跟局里报备的情况，根据老洋房招标案的合约，半数及超过半数的股份持有人有权主理老洋房相关事宜，我们应当无权管理此事，可张局刚刚让我从网上调出了胡承安公司内部最新拟定的合同书，是三个小时前才修订的新合约，其中股权持有人半数及以上那一栏中写的是乔恩华和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刘耀文一愣。
“是啊老大，”毛毛在一旁说道，“这么算下来您这身价都可以买百来个我了，咱们要不包个年，哥哥收养收养小的如何？”
“滚…”嘴上回应着毛毛地调侃，可刘耀文闹中一片混乱。如果有两位股权持有人，那么必定是五五分，乔恩华那50%的股份是铁板钉钉的，那么他的50%又从何而来？除了刘沈氏的16%…难道还有胡承安手中中立的20%以及…以及宋亚轩仅剩的14%？既然胡承安内部早已拟定好了这一合约书，那就是说股权已经转让成功，可是哪怕胡承安与舅舅私下协商好了，但宋亚轩那14%究竟是何时给的？
“小八，”刘耀文努力镇定自己的情绪，“你帮我找一下胡承安的私人电话号码。”
几秒钟后，小八便报出了一串数字。刘耀文默默记下后，说道：“跟D市公安局的人说，拖住他们，拿不出最新的合约书就不准放货。”
“是，队长。”
挂断电话后，刘耀文立刻拨通了刚刚那串陌生的数字，不过半分钟对面的人就接通了电话。
“小刘少爷。”
刘耀文微微一愣：“胡总…您…您怎么知道是我？”
胡承安笑了笑，说道：“今天早晨会给我打电话的只有你了；而且你一定是为了老洋房地产股权来找我。”
“您都猜到了？”
“不，不是我猜到的，是小宋总跟我说的。”
“宋亚轩儿？”似乎注意到他情绪的波动，他立马补充道，“小宋总跟你联系过？”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一个小交易，也并不是我们这次谈话的内容，”胡承安草草地略过了这个话题，“小宋总大概只希望你从我这里知道一点，那便是他已然将他手中的14%股份转交到了你的手上。”
“可是我……”
“刘少爷，我已经拟好了股权协议书，上面有胡氏集团与刘沈氏家族的私印，只要你有小宋总的印章，那么乔恩华便不再是老洋房项目的第一主理人了。”
“印章？可是他并没有给我什么印章……”
“没有吗？”胡总似乎皱起了眉头，“可他昨日很确切地跟我说，他已经将唯一一枚私人印章留给你了，怎么可能会没有呢？”
昨天…印章…私人……刘耀文感觉自己握着手机的手指在忍不住地颤抖，一个胆大到他不敢想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他放下了篮筐，有些迟疑地将手覆上了胸口的位置，在外套之下，在衬衫口袋中，在贴近心口的位置，放着一枚小小的、精致的玫瑰胸针。
他刚要奔向收银台，那个从他拿出手机起就甚是乖巧地做到一旁休息等候的小枣子忽然走了过来，她胖乎乎的小手在背包内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然后抽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白纸，递给刘耀文，然后抬头看着他甜甜地问道：“哥哥，需要纸吗？”
刘耀文嘴角忍不住抽搐。
脑子不好使、小兔崽子、小屁孩儿。
他刘大少爷今日为过往的不当言辞给世界上最聪明伶俐的小枣子小朋友郑重地道歉。
刘耀文将纸张恭恭敬敬地放在休息区的桌子上，从衬衫口袋中取出那枚还带着体温的玫瑰胸针，他用指腹摩挲着立体的胸针上方那只在灯下泛着光泽的玫瑰花苞，感受着那枚做工精致的银质胸针不同寻常的触感，然后蓦地用嘴巴咬破了大拇指指腹，等鲜红的血迹沁出了皮肤，他将那枚胸针的顶部——玫瑰花的顶端按在血液中，待沾染了足够的液体，他缓缓地把小玫瑰印在了空白的纸张上。
白纸红印。
不规则的印花之中赫然印着一个清清楚楚的“宋”。
刘耀文一手牵着小枣子，一手拎着重重一大袋食物，走到便利店门口的轿车旁，对着后驾驶淡定自若看报纸的二叔微微鞠了一躬，说到底：“二叔。”
谭二叔斜着眼打量了下，算是打过招呼了。
“二叔，是亚轩让你送小枣子来这里的吗？”
“那小子？”谭二叔皱眉，“与他何干？是小枣子说要来的，一大清早拖着我跑到对岸的便利店买酸奶，哼……”
小枣子晃着刘耀文的手，小口小口地吸着酸奶，嘟嘟囔囔：“哥哥喊我来的……”
“你哥哥？”谭二叔将报纸放在膝上，扶了扶眼镜，再次看向面无表情的刘耀文，“那刘警官在这儿是？”
“说来话长，”他捏紧了塑料袋，直接了当地问，“晚辈想请问二叔，青缨会在香港可设置了信息屏蔽网？”
闻言，谭二叔一挑眉却没有否认。
那便是了。当时在国情局时，张真源之所以会升级设备，就是因为他们的定位系统无法破除香港部分地区的屏蔽网，现在想来他当时说的便是青缨会管辖的那一片区域。他破除了宋亚轩的手机后，打开了自己手机上的软件，依然没有任何的信号，说明定位并不是安装在这部手机上，而是被他随身携带着。方才小八说了，船上只有那批货，而乔恩华并没有守着。宋亚轩支开了自己，安排妥当好了小枣子，甚至调开了青缨会大香主谭二叔，他打算的是只身一人去见乔恩华。如若软件中查询不到宋亚轩的位置信息，那便是他和乔恩华现在一定是在青缨会的势力范围内，只要解除屏蔽便能找到他们。
“晚辈有个不情之请，可否拜托青缨会撤销信息屏蔽网，只片刻就好。”
“为何？你是要找宋亚轩？”谭二叔将报纸折好放在座位上，“他不是去谈上海老洋房的生意了吗？他已经回香港了？他现在在哪儿？”
死亡三连问。
刘耀文看了眼爬上树梢头的晨光熹微，深吸一口气，只好说道：“他昨晚就回了香港，而且他现在一个人，可能有性命危险。”
“什么意思？那小子怎么可能有危险？在香港谁敢动我青缨会的人？”谭二叔有些不可置信地扶住了差点掉下来的眼镜，“谁…那个不要命的敢在香港动他！”
“乔恩华，北美的华裔商人，老洋房招标案的合伙人，宋亚轩现在和他待在一块儿。”刘耀文捏紧了拳头，“二叔，上次谭老拍下瓜棱盘的那场拍卖会，你们都知道是我救了宋亚轩和小枣子，可是宋亚轩应该并没有和你们说起想杀他的是谁吧…那个人就是乔恩华。”
“居然…居然是他……”谭二叔深吸一口，合上了眼，倏尔再次睁开，有些愤恨地说着，“那小子，都说了别插手别插手，非要好端端地给自己惹一身事！就他清高、就他聪明、就他孝顺，臭小子，到头来还不是靠我救你！”
谭二叔对着前面那个战战兢兢的司机骂骂咧咧地骂了好一会儿，然后伸手示意刘耀文等一会儿，掏出了一部…一部黑色的翻盖手机，扶着眼镜对着小小的手机拨弄了几下，打通了电话。不过刘耀文想电话的那头肯定是谭松明，因为大概除了青缨会的龙头谭松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镇得住二叔这个乖张又傲娇的性子了。
忽然有人拉了拉他的手指尖，刘耀文低头看了眼小枣子，后者笑眯眯地抬头看他，然后小声说道：“谭爷允了！”
闻言，刘耀文霎那间有些欣喜地看向车窗，便看见谭二叔挂断电话后，手握拳放在嘴边咳了咳，说道：“屏蔽网保护的是青缨会整个帮会的内部信息与人员安全，从来就没有断开的先例，你找到宋亚轩那小子且告诉他，是我叫动了老爷子替他开了这个特例，那小子的命也有我一份功劳，日后少在我谭二跟前指指点点！”
“多谢二叔！”
刘耀文刚欲离开，小枣子猛地拽住了他的衣角。他一愣，却是立刻明白了小姑娘蓝色眼眸中的黯然，于是他蹲下，第一次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道：“别担心，你跟着二叔，哥哥马上带轩轩哥哥来见你。”
“拉勾。”
小姑娘伸出胖乎乎的小拇指，刘耀文不觉一笑，伸出手轻轻地勾住了小枣子的手指，然后郑重地承诺道：“放心，我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带他回家。”
驶向郊外的路上，刘耀文面色凝重地盯着那个一动不动的小红点。
“老大，您别这么悲观，宋总既然敢只身一人去会会那个苍鹰，肯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刘耀文并不悲观，他从未怀疑过宋亚轩的能力，也许从初遇的那个晚上，他就已经在那场盛大灿烂的烟火中偷偷地告诉自己，他宋亚轩才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被拿下的人。他一次又一次向刘耀文证明，他很强，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强大到足以独来独往足以独当一面，但刘耀文知道这一切却依然愿意站在他的面前，他也再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你身边的这个人你比你差。并肩作战也好，无畏无惧地保护也罢，刘耀文只是想让宋亚轩知道一点，自我出现，你便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他摩挲着口袋中的那枚玫瑰花胸针，暗暗发誓，最后一次，这是你最后一次不辞而别。
我原谅你了，宋亚轩。
也许纵观整个世界，人类大概是最虚伪的爱情传颂者。世人都说爱情是忠贞不渝，是之死靡它，可面对物欲横流的考验，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怀疑与背叛，最终不欢而散背道相驰。
王尔德说，活着的人们总以为黄金能使他们快乐。也许与人类相比，动物才最有资格说一句，你懂个鸟的爱情。
曼妙的姑娘将红色的玫瑰视为舞会的资本，可怜的学生是资本世界的牺牲品，唯有孱弱的夜莺是爱情可悲的信徒，笨拙地用生命拼凑人世间破烂不堪的爱情。
夜莺是向挚爱歌唱的灵魂，玫瑰是向永恒歌颂的承诺。
它们无畏地拥抱坟墓中的死亡，义无反顾地奔向人世间外不朽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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