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莺与玫瑰 01

不论什么地方，只要你爱它，它便是你的全世界。——奥斯卡·王尔德 《夜莺与玫瑰》

六月末的北城郊外正值盛夏，傍晚时分的废墟大楼笼罩在乌压压的云层之下，红色的旗帜在顶层的破旧窗户外被风吹得荡漾起一阵阵赤色的波纹。

刘耀文从沼泽地拖着一身肮脏匍匐在废墟大楼旁的乱石岗中。这时，他忽然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划过他蹭出血迹的面庞，继而淅淅沥沥的雨线打破郊区死一般的寂静，逐渐地、逐渐地，豆大的雨点连成串珠子般从天而降，在一片雾蒙蒙的烟雨中，刘耀文被冰凉的雨水洗去了高额运动将近八个小时的疲惫，他随意一抹挂着水珠的脸，眯着眼盯着大楼上方飘扬的红旗后，那个在雨雾之中摇曳的身影。

按照晋级赛前的说明，大楼的一层有武器的补给，以供学员与“绑匪”进行对决并救出目标“人质”，但——刘耀文环视了一圈破烂的废楼群——倘若有补给的不止是有红旗的那一幢楼呢？

敌人在上他在下，如果直接跑进大楼势必会暴露他的行踪，于是刘耀文绕着乱石岗匍匐到废墟楼的右侧面，来到“绑匪”的视线盲区，从后进入了另一栋与之相对的大楼。

果不其然——虽然可能并没有很多物资，但刘耀文一眼便寻见了他想要的——他匆匆取过物资箱内的狙击枪，贴着墙面跑上了大楼的顶层。

相比于贴脸对击以及近身肉搏，刘耀文的远狙虽然也并不差但说不上最好，与同期的远狙成绩第一的学员比起来还是有些许差距，但选择狙击是他经过慎重思量后作出的抉择——八个小时了，他在经历长时间剧烈运动的情况下滴水未进，哪怕他对自己的能力再过自信都不敢在主观情况如此不乐观时贸然与对方面对面刚枪，所以他只能尽可能保存体力与维持精力提高狙击的准头。

顶楼的是一个密闭的的环境，堆积着一摞摞高达天花板的陈旧书籍，潮湿的环境、长时间的贮存，刘耀文趴在墙角对着倍镜瞄准对楼的“绑匪”只觉得那股子霉味呛的他脑袋疼。

而且更严重的情况是，他面前的那扇玻璃窗是密封性的，也就是说但凡他开枪必定会暴露他的位置，而选择了远狙的刘耀文清楚，他只有一次机会，成败与否皆在这一枪。

他静静地趴在水泥地上，努力地在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中扶稳长长的枪身，可他逐渐发现，自己的意识正随着空气内弥漫地腐臭味尽数消失。

不行——他喘着气，用指甲死死地在掌心掐出一道血痕，强迫自己维持仅剩的意志——他在执行任务，他在解救人质，他在挽救一条鲜活的“人命”。

不能倒下、不能放弃。

他在大汗淋漓的浑身酸痛中握紧了枪把手，倍镜中的“绑匪”在摇摆的飘扬红旗后左右移动。

“别动…”刘耀文掐紧了皮质枪托，“一会儿就行……”

乌云下的雨点打在玻璃窗上，楼梯间的风起掀动着皱巴巴的书页，刘耀文忽然之间在腐烂且发臭的室内空气中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

恍惚间，他似乎听见有人凑到他耳旁说了句什么，在尾音消失的刹那，玻璃击成碎片，子弹冲破雨雾，红旗骤然落下，“绑匪”终于倒地，而他也最终昏倒在馥郁沉迷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