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雨落玫瑰园 1.2

午时的摆钟准点敲响，会所大厅的灯光倏尔暗灭，刘耀文靠在墙边，几乎融入看不见的暗处，戴上国情局特制的透明眼镜，准备仔细地将在场每一个人的面孔都录入数据库。

“欢迎各位莅临本次由La vince集团举办的拍卖会，经筛选，本场拍卖会共竞拍30件藏品，接下来让我们为各位展示，由新加坡罗·威茨先生带来的‘玉石千观佛塔’……”

会场的聚光灯全部投射在场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玻璃框行的拍卖品上，刘耀文趁着在会场大厅外围巡视的机会，小心地避开其他老总携带的保镖探究的目光，将VIP席位内所有人的面孔全部识别进电子镜片。

完事后，他按下镜框内侧的微型按钮确认发送，才松了口气靠在墙边等待下一步的指令，而在此期间他有足够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说，好好看看宋亚轩。

他从来都不觉得浅色西装有多正式，以为深色才更能配合酒席等大型场合的隆重气派，可宋亚轩的水蓝色西装却在一片黑压压、死气沉沉的黑色中独树一帜，低调却自带奢华，清新却不失雅致。刘耀文私以为，似乎不管什么颜色只要在身上都合适，很合适。

不知第几遍描摹着他鼻峰隆起的弧度，忽而他偷偷窥视的人似乎不经意间偏了偏头，碎发下不明神色的目光就这么赤裸裸地与自己的偷窥相交融合——像碎石子儿投入湖面，掀起层层波纹。

距离上次见面像是过了好久，久到他再次注视着那双墨色的眸子时，仿佛盛满了久别重逢的思念。

谁都没有挪开视线，明明他们有无数次借口可以错开对视，但他们都没有，就这样，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安静地、温柔地、炽热地凝望，他们似乎在时钟分分秒秒的流逝里将于彼此的思念诉说了千千万万遍。

直到——

“下面是美国的陈先生带来的‘清朝粉彩花蝶纹瓜棱盘’。”

宋亚轩眼底似乎稍稍波动了片刻，然后垂眸挪开了视线，遂即收敛了神色，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场台中央。

见状，刘耀文也投向了那个被玻璃罩护起的瓷盘。漂亮，比今天在场迄今为止拍卖的任何一件拍品都漂亮。

宛若荷叶的边纹印着墨蓝与朱红相间的花式，盘底用丹青描红勾勒了一幅惟妙惟肖的几小儿春戏的绘景。虽然是几百年前的瓷器却依然保存的极完好，其精致完全不亚于当日之绝色。*

“陈先生曾游历欧洲，在一位英国军官家中收购了这个瓜棱盘，据悉此瓷盘出自康熙年间，历经多场战事依然保存完好，最后于百年前的战火后久居伦敦。陈先生此次虽未能赴会，却托了信理人将瓷盘运至香港，愿它重回故土。”

刘耀文捏紧了拳头。

战火纷飞，旧耻难忘。虽为明说，但在场的中国人全部噤声，他们都清清楚楚地知晓，它存在的意义与它超越其本身的价值。

无关金钱，无关钞票，它是铭碑，是见证历史的石碑。

“初价，一万五……”

“两万！”一位苏杭的商人待话声未落便率先抬价。

“Twenty-five thousand.（两万五）”来自美国的电子商贸总裁跟着叫价。

“四万。”苏商不屑地抬价。

“Fourty-five thousand.（四万五）”

“十万。”忽然会场一名戴眼镜的西装男子举牌直接开价拉开差距，一瞬间整个会场一片稀嗦的议论声。

但让刘耀文觉得奇怪的是，这人明明说的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却举的是境外拍卖牌，他想也许是久居国外的华人。

苏商见状迟疑了，确实，在场有意竞拍的人都迟疑了，现在拍卖品只出售了半数，许多人都在等着下一个重量级的拍品登场，而花十万收购一个盘子对于很多外国人来说并不值。

“十三万。”

宋亚轩清冷的声音穿过人群打破了沉寂。那名华人看了眼宋亚轩，反光的镜片下是意味不明的试探。

“十四万……”

“十五万。”宋亚轩丝毫没给那人思考的间隙，直接抬价。

刘耀文靠在墙边上，掏出手机给舅舅发了条消息，刚按下发送键，便听见那华人又一次举起牌子喊道：“十六万。”

全场哗然。

刘耀文微微皱了皱，看向了刚刚收到讯息的舅舅，只是小沈总还未来得及举牌，甚至连宋亚轩都还没开口，会所大门忽然开了——

骤亮的室外光线气场强大的直接涌入昏暗的会场内，所有人都闻声望去，也都不约而同地掩面遮挡，唯有宋亚轩，在看见那团背光的黑影缓缓迈入红毯时倏地从位置上一跃而起。

刘耀文正疑惑，便听见一个苍老却强劲的声线划破宁静：“青缨会，三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