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雾下的红 02.1

Chapter Three/夜雾下的红

02

雨天，泥潭，射击场。

逃生，毒气，废墟楼。

刘耀文像海上的旅人，在暴风雨中艰难地掌舵。他满脑子都是三年前那场惨不忍睹的晋级考试，他仿佛又经历了一番严酷的考验，在泥泞地里摸爬滚打，在障碍场里势如破竹，在化学室内苟且逃生，在狙击点斩获桂冠。

他似乎又经历了一次假人质被解救的喜悦，体验身心仿佛瘫软如水的疲惫，沉浸于宛若花苞绽放般重获新生的浓馥之中。

所以，等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他感觉自己被捂出的汗惹得满身黏腻。

下意识地翻身，却被窗帘缝隙透过的阳光直射到刺眼，颅内片刻的黑白光乍现，他刹那间恢复清醒，猛地坐起身，在一片凌乱的沉寂与平缓的空虚里最终清楚地反应过来，这偌大的套房里只有他一人，那枕头凹陷的凉意以及床脚整齐摆放的鞋子似乎在暗暗嘲讽清晨形单影只的自己。

刘耀文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儿，只是好像每一次都是这样，那个人总能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时候悄然离去，不留下片刻的念想。

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他从床头柜上取过接收到消息而界面发亮的手机，在面容识别的瞬间，那眼底的阴翳似乎全数消散。

— 7:05 早呀，小枣子到点了要吃饭，我们先走啦

— 7:06 小刘少爷下次记得换个密码，随便一输就解开，真是没意思

— 7:06 说话算话，记得保存，过期不候

— 7:07 宋亚轩

清晨八点，刘耀文收到了他永远不会忘记的早安。他冲下床，将褶皱的外套拉拉整齐，甚至来不及进浴室冲洗一下，揣着手机便一路小跑着到了餐厅。

“这儿！”舅舅老远就瞅见了自家宝贝侄儿，招招手把人招呼过来。

刘耀文扫视了一圈，全是陌生的面庞，于是只好一脸失落的晃悠到舅舅那一桌。

“刚想给你发消息问你吃不吃早饭，结果就……”

刘耀文见舅舅两眼瞪得老大盯着自己胸口看，他有些心虚地把拉链拉好，疑惑难道家族自带刑侦基因不成？

他还没说话，就被舅舅一把拉过去，质问道：“你昨晚……”

“我什么都没干！”

自己好歹是渝城四队的队长，怎的像个被审问的囚犯，狼狈不堪。

“信你个鬼！”舅舅瞪着他，“自己去卫生间照照镜子！”

锁骨偏上的位置，略靠近喉结的皮肤，染上了一小块浅浅的红色，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被哪只不知好歹的蚊子蜇咬了一口，但此时此刻，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刘耀文却凑得很近很近，带着一丝遮掩不住的喜色，仔仔细细地、换着角度端详着这抹宛若玫瑰花瓣般躺在颈部的吻痕。

欣赏了好一会儿，他掏出手机对着镜子左摆右摆，直到选出了一个让自己满意的姿势后他才“咔嚓”拍下照片，点击了发送。

— 按时接收！/ok

明明从迈入警校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他身上将有无数条淤青流血的伤口，愈合又撕裂，撕裂又结痂，反反复复，直至在肉体上留下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疤痕，可他现在忽然有那么一瞬并不想这瓣因嗜咬而残留的暧昧被人体超强的愈合能力隐去，他想留下它，永远永远……

“才几个小时，就这么干柴烈火？”舅舅瞟了眼用衣领将颈部遮得严严实实的刘耀文，这才满意的替他捎来一碗白粥，“吃清淡点，消火。”

刘耀文失笑：“舅舅，你信我，昨晚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舅舅翻了个白眼：“那个…男的还是女的……”

“舅舅！”刘耀文不知为何耳根子忽然发烫。

“不会是…小宋总？”

见自家侄子忽而间乖乖地喝着粥，舅舅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心里不禁感叹，这才十二个小时都不到，现在的年轻人都玩这么大吗？不过……

“你知道小宋总这会儿大概，已经快离开上海了吗？”

白瓷勺“咯噔”一下跌落在粘稠的白粥中，舅舅不禁失笑。

“我来的时候他带着一个小姑娘正出门，东西都收拾好了，朝我打了个招呼就上了商务车，这个度假庄园靠近郊区，估计这会儿人已经在浦东机场了。”

不能说情绪完全低落，因为至少他这次给自己留下了不少值得回味的东西，可是说毫不在意刘耀文又觉得自己压根儿做不到。

他还没最后看看那个人，他还没来得及和那个人道一句再见，他甚至不知晓，这一次分离他们日后是否还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