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Three/夜雾下的红
01
月色昏昏沉沉地欺压在枝头，刘耀文感觉自己处于一种游离在黑夜与白昼交替的破晓时分的恍惚之中。
直到准备离开气枪场，舅舅的话才将他拉回现实：“帮我跟小宋总道句谢。”
见刘耀文一直心不在焉，舅舅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耳语：“胡总的秘书给我传了邮件，这次招标的名额咱们八九不离十，稳了。”
刘耀文顺着球场灯塔的光照望去，那名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男人穿着简洁的白色卫衣，戴着压得低低的鸭舌帽，双手插兜靠在栏杆边，歪着头朝自己浅浅一笑。明明长着那么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可不知为何，在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刘耀文忽得想起了前几天那张不羁桀骜的证件照……
宋亚轩，你究竟想得到什么？
晚上回到度假酒店的房间后，刘耀文冲完澡刷着手机发现自己和那人聊了那么几次天，却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一个，于是拐着弯儿找舅舅打听那人的酒店房间号。
“房间号发你了，”舅舅不耐烦地在电话那头说道，“不会自己问吗？拐弯抹角……”
切…要是能直接问还用得着您老人家么……
“大晚上别去找人家，没点儿正形。”
“知道知道！”刘耀文一边咧嘴笑着应和，一边从床上拎过外套就往电梯走。
老人家不知道吧…大晚上…才好促膝长谈呀……
看了眼手机也才十一点，其实按照现代正常年轻人的作息不算很晚，不出意外的话那人应该还没睡——趴在走廊尽头的酒店套房门口听了好一会儿的刘耀文暗暗思量着。
好像还有电视机播放的声音，应该是醒着的。这么想着，刘耀文还是轻轻地敲了敲房门，不出一会儿，安静的走廊响起了门锁开合的声音。
细细的门缝遮掩了卧房内轻微的光芒，刘耀文将外套拉链整整齐齐地拉到最上，摆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却没看见给他开门的人。
难道走错房门了？
他看了眼门牌号，正准备掏出手机回看一下舅舅发的消息，却猛地被门把手下的缝隙处一双张得圆溜溜的眼睛下了一大跳——
“我靠……”
是一个小女孩儿，约莫十岁不到，白皙的小手扒拉着门内的防盗锁，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他。
“小枣子，点呀？”（小枣子，怎么了？）
他的声音！那这个小东西是……
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宋亚轩一把将小姑娘捞到背后，透过门缝看了眼，发现来者是刘耀文后似乎松了口气，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将防盗锁卸下，双手交叉在胸前，斜着身子倚在门框上，歪头打量着他。
刘耀文上下扫视了一下宋亚轩，柔顺的头发却不怎么服帖地耷拉在额头上，酒店的睡袍松松垮垮地裹在身上，或许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吵醒，看似清明的眼神却是遮掩不住的睡意。
“你找我？”
“她是谁？”
两人一愣，对上眼神后又不知为何忍俊不禁。
“找你…加个微信，”刘耀文晃了晃手机，看了眼从宋亚轩腰后探出的小脑袋，欲言又止，“你若是现在不方便，那我明早再……”
“可以，”刘耀文一怔，握住手机的指尖用力按压，他没想到宋亚轩答应得如此痛快，“帮我一个小忙就行……”
于是十分钟后，刘耀文坐在宋亚轩套房客厅的毛毯上，一手拿着遥控器一手举着棒棒糖，陪小姑娘看着小猪佩奇的动画片。
“喂，小鬼，你和他什么关系？”刘耀文瞥了眼卧室里在床上睡着的宋亚轩，问道。
宋亚轩只是嘱咐他帮忙照看小枣子——一个卷头发、穿着背带套装、有着浅瞳的小女孩儿。
照看多久呢？一刻钟？一小时？一整夜？还是……照看到小姑娘想去睡觉了就行。宋亚轩并未多说其他的话，甚至没有任何戒备，就那样自然而然地将他带进了套房，自顾自地进到卧房睡觉去了。
他其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自然地答应这个看似有些许无理取闹的要求，也许是真的想要一个可能今后一条消息都不会收到的微信号，也许只是想在好不容易能肆无忌惮地看到他时在他身边多看看他。
小枣子皱了皱眉头却没说话，指了指无声的电视机，又指了指他手中的遥控器，示意他把声音调大。
“不行，”刘耀文轻声回绝道，“他在睡觉。”
小姑娘趴在卧房的门槛边静静看了眼熟睡的宋亚轩，有些失落地走到茶几边，坐在离刘耀文不远的沙发上。
“吃完糖咱们就去睡觉好不好？”刘耀文试探着将糖递上前，见小姑娘伸手过来，又坏笑着把糖果抽回，“想吃糖就告诉哥哥，你和他什么关系？”
小枣子攥着粉粉的小拳头撑在沙发边沿，静静地转过头来注视着刘耀文，倒先把他给看害羞了，自己一个二十好几的成年人，为难一个半大的孩子算什么？而且从他们短暂的相处，刘耀文觉得这个小姑娘不怎么会说话，甚至可以称得上不会说话，他甚至一度怀疑小姑娘脑子可能不太好，故而也难怪宋亚轩疲惫到希望自己帮忙照看一会儿小姑娘。
他叹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棒棒糖递过去，就看见小姑娘平静地将头转回去，轻轻说道：“爸爸。”
爸爸！！？？
刘耀文手腕一软，那颗草莓味儿的棒棒糖就那样噗通一下掉在毛地毯上，粘了一层的毛。小枣子似乎被声音吸引，瞟了他一眼，单眉一挑，倏尔镇定自若地看向电视机。
那一瞬间，刘耀文感觉脑袋一片空白，他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只是当他听见小姑娘亲口说出这个称呼时，他还是有些被震惊到了，也许打从一开始他就暗暗奢望着这仅仅只是个假想。
他有些失神地从茶几上抽出纸巾，动作迟缓地将脏兮兮的糖果包起来，呢喃着：“还好上次没直接…破坏了别人家庭就不好了……”
等他直起身来，却蓦地发现小枣子靠在沙发垫背上，短短的小腿在沙发边沿一晃一晃的，小姑娘弯着眉眼用肉肉的小食指指着电视机里某只戴着眼镜的粉红吹风机开心地说道：“佩奇的爸爸登场了！”
“？？？！！！！”
刘耀文捡起糖果的手一顿，他眼瞅着小姑娘嘴角盛满揶揄的梨涡心底似乎回溯了一道白光。
“你刚刚说的…是猪爸爸？”他满怀希望地问。
小姑娘没回答，但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刘耀文心里一阵窃喜，接着问道：“那他呢？”
小枣子偏头看向他，满眼疑惑。
“里面那位哥哥，”刘耀文耐着性子问道，“他是你的谁呀？”
“轩轩哥哥就是轩轩哥哥呀！”小姑娘打了个哈欠，从一脸窃喜的刘耀文手中拿过遥控器，熟练地将电视机关上，然后揉着眼睛，嗲嗲地说道，“我想去睡觉了，叔叔。”
叔叔？？！！
去他的脑子不好使，刘耀文愤恨地想着，能跟在宋亚轩边儿上就不可能不是个小人精！
才二十刚出头便被过早称为叔叔的刘耀文怀揣着某人给他的重大责任将小枣子抱进了客房，等着小姑娘搂着枕头呼呼睡去后，他蹑手蹑脚地走进了主卧，在床榻边缓缓蹲下身来。
或许是窗帘缝隙漏进的月光过于晃眼，宋亚轩背对着窗户侧身而卧，较好的容颜安安静静地枕在臂弯里。
刘耀文用目光细细描摹着宋亚轩的眉骨，听着窗外风吹树稍的沙哑声，方才凌乱到无措的心跳就这么在那人均匀而轻微的呼吸声里逐渐地沉落，仿佛沉落在一片柔软的蓬草丛间。
“刚刚吓死我了，还以为你……”
“不过说起来你妹妹虽然古灵精怪的，长得到蛮可爱，比你都……”
“我可帮你把小家伙哄上床了，明早你可得给我联系方式，不许赖……”
“算了，看你睡得这么香，小爷就不打搅你的美梦了，过会儿再来找你吧……”
刘耀文轻缓着身子站起来，伸出被久久攥在手掌心的指尖，想要将那人额前凌乱的碎发拨弄开来，但是凝视着宋亚轩恬静的睡颜却怎么都不忍心触碰，仿佛那沉睡着的是一支一碰就碎的花。
他浅浅一笑，蹭了蹭宋亚轩柔软的发丝，便意犹未尽地收回手。够了，他想，这样就够了……
转身，迈步。
握住，拉近。
轻飘飘的窗帘被蓦然扬起的动作掀起了波动。
收回的手腕被一个温热的手掌轻轻拽住，在一片空白的大脑丝毫没反应过来的霎那猛地发力一扯，直接将还没站稳的人拉入留有温度的被窝间。
“瞎想什么呢……”
他好像醒了，又仿佛还逗留在梦里。刘耀文不确定压在自己身上的宋亚轩现在意识是否清醒，但他却觉得再这么呆下去可能意识不清醒的那个人一定是他。
“没乱想……”
他抑制着喘息，想要从那人手掌间抽出被禁锢的手腕，只是他还未使力，腕上的手便顺着她绷硬的胳膊一路向上，酥酥麻麻地抚过他的腰线，最后安稳地耷拉在他上下起伏的胸膛上。
“比我还好看？”慵懒的声线从怀里传来，像是拨开云雾的一线夜风。
这个人难道全听见了？以为睡熟了没想到竟然这么浅眠……
只是他还未否认，宋亚轩带着一丝困意的声音又丝丝绕绕地攀上了他的耳畔：“异父异母的妹妹，混血儿，确实挺好看的。”
怪不得，刘耀文了然，看来不怎么会说话是情有可原。
听着温热的呼吸深深浅浅地扫在自己的颈脖子上，刘耀文尝试着、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放在怀里那人薄薄的脊背上，甚至还鼓起勇气像撸猫一般轻轻顺了顺他线条匀称的背部。
似乎被揉得舒服了，刘耀文感觉身上紧绷的身躯逐渐地卸下力来，逐渐地全数依靠在他的身上，逐渐地与自己越贴越紧，似乎真的像一只小猫一样黏着、攀着，不是讨好性地撒娇，而是占有性地控制，无理又霸道。
“刘耀文儿，”就在他思索着自己是睁眼搂着美人一夜无眠，还是正人君子抛下一床绯香独自离去时，他听见宋亚轩的声音隔着布料在他早已酥软的皮肤上隐隐振动，“别走…陪我一会儿…联系方式明天…明天就给你…行吗……”
行吗…行吗…行吗……
他满脑子都是那句沙哑的、带着些许迟疑的、仿佛夹杂着一丝渴求的，行吗。
他在问自己行吗？
“好……”毫无疑问。
他收紧臂弯，将人轻柔又用力地搂在怀里，深深地在睡袍敞开而暴露于眼下的那层泛着浅浅玫红色的肌肤上吸了口气，是他的味道，从初遇就令他魂牵梦萦的味道。
那一刻宛若无数软趴趴的积云在心底填入满满的膨胀感，一股莫名的欢愉感几欲冲破那层层叠叠喷涌而出。
他像是多巴胺分泌过甚的瘾君子，义无反顾地沉溺在小玫瑰的蛊惑香氲，心甘情愿地饮鸩止渴。
「PS：一家三口正式见面
BGM：Kiss Me, Kill Me—ARI HICKS」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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