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未到苦处

闪电威豹战神大人，您啊，就是太粗了，直脑子——自己偏又爱多想......

闪电威豹提着脑袋伺候着两位大爷，真别说公司虽然又抠又穷，但赏心悦目的同事是真福利，这两位不说话往那儿一坐打眼一看真就是暹罗黑猫和冰原藏獒组合。

闪电威豹真也不是小的多嘴，我们掌事——那绝对是仙境人间一顶一的妙人！自从她来了，我们一家老小那是荒年足饱丰年有余！还有——

金离瞳（不悦）行了行了说几句得了，还嘚嘚起来没完了？

无敌战神拉着脸一副“你在教我做事”的样子，面对文茜的仙境脑残粉直呼头痛。倒是黎灰面上带笑，饶有兴致地抬手示意它继续讲。

闪电威豹咳咳，那别的就不说了。咱们说一句公道话——掌事虽然说话刻薄些、做事不留情面点，但实则也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闪电威豹打量了一下金离瞳的脸色，见其只是烦躁并无愠意后又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闪电威豹要是往常您好好跟她说说，她未必就不肯静听啊——可现在您阴差阳错碎了那位的魂器，您说就是掌事再明白再通透的人儿，又怎么可能不把一身怨气撒在您身上呢？

闪电威豹话已至此，小的也就不瞒您了——其实您也看得出来，掌事打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位多少是救不回来的。可上头上司借此拿您威胁，一顿威逼利诱后才酿成如今这个局面......

闪电威豹说着说着有些老泪纵横的态势，语重心长地拍着大腿劝慰说：

闪电威豹我跟掌事的时间不长，可也是真替她苦得慌。

铁希的记忆适时传进脑海，金离瞳紧蹙起眉双手覆面，静看那些回忆如同走马灯一般闪过——

她不像其他孩子，她从一出生就跟踢皮球一样被人推来推去——从一个空房被推到另一个空房，从一个困境被推到另一个困境。

对于她来说，哪里都是一样——一样的空荡陌生，一样的冷漠鄙夷。

其实她想要的不过是三寸之地，容她在推推搡搡中歇一口气，合一合眼，暂时忘记世界的折磨隐痛。

金离瞳抵着前额，铁希逐渐化成荧光消失时那人眼里逐渐冷却的欢喜总是会让他呼吸一滞。

她想要一个家，他没有给——而他本可以给。

金离瞳黎灰……

黎灰嗯？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灰蓝的眼睛从指缝中露出半分，像清晨深隐在砖缝中的蓝紫色的牵牛花。

金离瞳黄金熔炉，够么？

“砰！”

一阵剧烈的爆破声将一旁的闪电威豹掀翻在地，打了几个滚后匍匐在黎灰脚边剧烈地咳出一口血迹。

金离瞳这、这什么情况？大厅里有什么！

黎灰沉下眸子，观察片刻后轻抬尾指画出一个现形符，将手杖猛触入地破开三层结界，缓缓踱入尘障之中欣赏着面前骚动不安的幕天封印。

黎灰呵，已经这么成熟了么？我说怎么连御影蝠也搜寻不到，里空间……她倒是聪明得很。

金离瞳这——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跟个烙糊了的大饼一样？！

黎灰……这就是你那好主人供养出来的怪物——长成这个样子，估计她的命也跟这东西栓在一起了。

黎灰轻抬手杖召起垂椅，看着一脸懵逼的金离瞳好心地解释道：

黎灰不过看样子，她的命现在已经不够用了——唉，幕天封印的宿主，实在可怜……

金离瞳怎么才能揍碎它？！

黎灰幕天封印已经成熟，你是毁不了它的。

金离瞳那怎么才能稳定？让它不再要那个蠢女人的生命力量？

黎灰很简单——

黎灰单手带上眼镜，镜框边上的哑银流苏随之微动。

黎灰干填。

英市六郊，伽罗寺——

文茜俯身关上车门，脚踝上的金铃微生隐响。

她抬眼看着香火依旧热络的广华大殿，不免有些感慨地叹息一声，随后转入西园静立在菩提树下等待住持禅坐归寂。

她执迷不悟一路业海颠沛，可有些事，该结束了。

半柱香后小沙弥终于打开了房门，对着她双手合十规整作揖道：“施主是要解签的吧？广亮住持有请。”

文茜-多谢小师傅。

广亮眼锐，在文茜颔首回礼刚入门槛时便开门见山道：

住持施主这红绳金铃从何而来？

文茜顺着低头往下一看，脚踝处那串红绳金铃正是金离瞳又偷摸给她系上的——她几次想扒下来，可这玩意儿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怎么也拽不下来。她乏了也就由他去了。

住持红绳系魂，金铃护魄——敢问此物施主可是受人所赠？

文茜-正是受人惠赠，住持的意思是——？

住持阿弥陀佛……施主，请随我来。

广亮住持肩披袈裟施施然起身，左转右拐穿过几个院门走到殿内那尊金佛足下，将念珠垂穗搁在一册功德薄上，思忖片刻后交到了文茜手中。

文茜不明所以地跪坐在蒲团上翻开那册功德薄，目光在一个个名字上浏览过后意外地停在左下角一处狂草字迹上，随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向后翻了几页——却再不见他人名姓，只有一人字迹而已。

“愚非凡身，却误一人。以己相赎，望其快意余生，天高海阔；长乐欢宁，永受嘉福。终其因果，勿念勿祭。”

——“金离瞳”

此后每一页，都是他的名字。

几经寒暑，从未间断。

她忽地笑起来，紧攥着功德薄的指尖有着战栗，有些颤抖地喃喃自语着——

文茜-这样酸文假醋的话……他是向谁学来的？……

住持这位施主多月前曾问过老衲一个问题——“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是否为谶言善谎？

文茜-敢问住持......如何回他的？

金殿上的伽罗古佛垂眸不语，在人间香火中慈悲一笑。

住持因爱生忧、因忧生怖。万象轮回、无谓因果，施主，你已执念太深。

这句话是对他的回答，更是对她的提悟。

文茜默默在莲台跪了许久，本应百感交集的时刻内心却无比平静。

良久后她起身告辞，脚踝上的金铃牵上一缕檀香，在佛祖万年如一日的宽容注视下渐行渐远。

广亮闭了眼，由衷地念了句“阿弥陀佛”后消失在檀香深处。

那位施主并非凡人，可却被困于凡间。

他做错了一件事，苦死无门便来找他解惑。

他将原委与广亮细细道来，蓝色的眸子沉郁如同池院内菡萏的青莲。

他说，“她睡觉浅，不嗜甜，想到坏主意总会歪头笑着睨别人。机灵的讨人厌。”

他说，“她这个人脾气又犟又臭，可哭的时候都是没声音的，却无端叫人跟着难受。”

他说，“她每天都回来的很晚，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他说，“我没见她真心笑过，我就想让她高兴高兴。”

......

他将一缕心脉注入求得的金铃，以护她平安顺遂。

后来他问他为什么不将个中原由告知她，他道：“念念不忘，终有回响，那是我心里头的一个梦——”

“我怕说穿了，梦就破了。”

自那日后那位施主便日日前来，诚心切意。知今生无法挽回，遂求与那人来世之缘。

多年后广亮记起此事，也只感慨这两人皆是固执地让人唏嘘。

人啊，未到苦处不信神佛。

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垄中，卿何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