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耽于梦境（二）

——“姐姐诞生时正逢仙境祸乱，她体质敏感偏弱这一点只有我知道，所以一直争不过我……浮芸笼花蕾在初期具极强的麻痹性，就是圣级仙子也难以抵抗。”

——“只需要一点点，就可以让姐姐重新陷入沉睡……但阿茜，切记不可过量——到时候，我会把她锁在背面梦境。”

她侧身坐在孟术枕边眸光暗沉，指尖轻拂过她的眼睫吟唱起人类世界母亲哄孩子时唱的歌——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艺艺，不是我多想，这一次锁住孟术，那你能保证下一次她不会再醒过来吗？”

昏黄画面中少女指节间的细烟燃着猩红的光，她轻笑一声侧身歪在窗棂边斜睨着她，在凛冽的寒夜里，她艳色的唇边像是开出一朵橙红的花——不过那花又立时谢了，零星的光亮倒映在孟艺的异瞳里，又剩下无边的寒夜凄暗。

——“上次是阻碍火燎耶制衡冰公主，这次是帮助净水湖那边开了小灶，那下次呢？”

——“我……她毕竟是我姐姐，我会管好她的！阿茜你相信我！我一定会管好她不会再让她出来的！”

——“哦？真的吗？”

她随手将烟蒂向一盆杜鹃花里一丢，有些不耐地背过身去吹着晚风。那烟头便窝在浅红深粉的花瓣里，一霎时就烧黄了一块。

——“那就太好了。”

孟艺躲闪的异瞳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少女唇齿间低吟的歌声悠远绵长，像是母亲的呢喃，更像是恋人之间的耳语。

她倒看着孟艺的睡颜默默了良久，最后缓缓拿起手边的软枕用力压覆在那张安静的面容上，感受着手下的挣扎，继续哼唱起那首母亲从未对自己唱过的童谣——

“鲜花儿是你的，糖果是你的——待你醒来啊，甜蜜幸福都是你的......”

-

金离瞳哈——这么晚了蠢女人又去哪儿怎么还不回——哎！回来了！

她淡淡脱下身上的风衣，并没有回应他，自顾自走到卫生间打开冷水不停搓洗着指缝间残余的花香。

金离瞳并没有在意她一如既往的冷待，自己翻箱倒柜了半天寻出来一个汤婆子焐热了后有些生硬地塞到了她手里。

金离瞳你怎么回来的越来越晚？现在天越来越冷了，你自己也不长点心——这、这是什么？

他突然攥住她的手腕，感应到上面残留的灵气后霎时变了脸色，不可置信地抬眼看着她波澜不惊的面容质问道：

金离瞳梦境国度的灵气......你——又杀了谁？

她侧眸看他那副慈悲相，用力抽回手后冷笑一声，有些疲惫地合上双眼缓缓道：

文茜-死个无用之物而已，害怕了？我怎么不知道——向来嗜杀成性的金王子什么时候修了一副菩萨心肠？

金离瞳可你答应了孟艺不动她姐姐！

文茜-人类的话怎么能算数？孟术不死，孟艺便永无出头之日——我是在帮她。

金离瞳你！

金离瞳欲言又止地看着窝在沙发中身量纤弱的少女，感觉她较前些日子更瘦了些——恐怕是还供养着灵契，整个人已经显出些形销骨立的态势。

——“她的业障不清，便难入人世。施主若真想替她积攒功德，还请劝其回头是岸。”

他攥紧的双拳无力地垂在身侧，苦笑一声后哑着嗓子开口道：

金离瞳你要怎么样，才肯收手？

文茜-收手？哈，金离瞳，你也配跟我提收手？

她将头枕在瘦削的颈窝上，感受着掌心中的温度随着寒夜一寸一寸消失，再温不了身子也暖不了心后，摩挲着微凉的指尖随意玩笑道：

文茜-我若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谁也别想好过。

金离瞳那你要什么？

纵使铁希的灵魂已经回归到本体，可那份情感仍旧飘忽无定，融不进骨血，理不清纠葛。

他终究是金离瞳，不是铁希。

他不懂她，也从未懂过。

他近乎乞求地再次握住她的指尖，抬着头哀恳似的注视着她的脸，竭力在浅淡的阴影下寻找她的眼睛，却只看见那灰色瞳孔中倒映着的、他自己缩小惨白的影子。

他控制着自己的力道，小心翼翼开口——

金离瞳你要什么？

文茜-我要他回来！

她看他的眼神颤动几分，匆忙移开微红的眼，复杂的神色浮光掠影般在眸底擦过，荡开难言喑哑的涟漪。

文茜-我只要他回来。

他一怔，呆滞地看着她，沉默了良久后最终松开了她的手，沉重且缓慢地点头。

金离瞳好。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就去做。

文茜出神地看着他的身影颓然消失在屋内，无意识地攥紧手中的汤婆子，突然失控地大笑起来——

好，如此也好......他该去找个心软性善的好主人，她不该将他同自己捆在一起万劫不复。

她一个人就够了，所有罪她一个受就够了。

她将自己蜷缩在角落里，恨不得将骨骼熔铸进血肉，兀自哼唱起那首童谣哄着自己稍稍合一合眼，暂且歇一歇。

她终归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也不认为他会真的傻到那个地步去实践一句玩笑话。

但文茜不会想到，在不久后的某天，她真的会非常讨厌金离瞳这类人——

这种无论别人说什么，都会当真的人。

-

仙境，镜华严宫——

“又没了？啧，这个月是第几个了？”

“幸好都是些无名无姓不打紧的小精小怪，不然是真没法交代。”

“掌事最近是怎么了？大老远一瞧那眉眼笼着一层阴云，最近镜宫越来越好，不是高兴事儿吗？”

“这咱们哪儿知道呢——哎，豹哥回来了，接风去！”

“好嘞！哎豹哥，打听个事儿呗？最近咱们掌事怎么一直阴恻恻的？看着......怪吓人的。

闪电威豹嘶——怎么又问起来了，自己的活都干完了？掌事自有掌事的打算，用得着你们碎嘴子？

“嗐，咱们不也是担心掌事嘛......豹哥，最近可真有人传掌事——”

闪电威豹得得得，闭上你的嘴，少说话多干事儿。掌事最近心情不好身子不爽，都机灵点，傻了吧唧地别往枪口上撞听见没！

“......晓得了晓得了，豹哥慢走~”

闪电威豹白了小兵们一眼，踩着猫步秉持着优雅永不过时的座右铭偷偷摸摸拐进掌事厅，一抬头冷不丁对上黎灰的黑金手杖吓了一跳。

闪电威豹嚯！御王阁下！这怎么来也不通知咱们一声走路也悄默声的，快快快里面请您——

后者似笑非笑地看着它脸上细微的表情，环视一周后终于将探究的目光重新收回。

黎灰不了，我只是突然来了兴致走瞧瞧而已，既然你们掌事不在，我就告辞了。

闪电威豹好嘞，那我送送您——

听黎灰的语气似乎确实没发现什么闪电威豹自然松了口气，殷勤地点头哈腰着要送客却被一支枪杆子抵上了后脑。

黎灰说说吧，那里的东西——她是怎么拿到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