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软（二）

“阿宰。”

“你在害怕吗？”

太宰治沉默不语，以无声的形式给予肯定的回应。

以前的太宰治是个从不会在他面前展现软弱时刻的表演家，所以才会让她觉得自己从未靠近过他。

她的心狠狠揪在了一起，心疼是真的，而她更想弄清的是太宰治对于世界的这份恐慌与无助感的根本来源。

无论是她，还是捡到当时仅十几岁就想要自杀的他的舅舅，对于太宰治的更早的过去均一无所知。

他的过去对于她而言一片空白。

然而小百合知道，几乎无一例外，所有人在后天形成的奇怪性格全都根源于不完整的童年的经历。

她的十四岁美好而浪漫，而他早已堕落在漫无边际长久虚无之中。织田先生对于未能及时涉足他的黑暗层面施以援手而自责，将仅存的希望寄托在了她身上。所以才有了电梯里的那番话。

“为什么要救我呢......比起还要在这个污浊腐朽的世界里苟延残喘，干脆放我去死掉好了。”

那是十七岁的太宰治对她说的话。她在疼痛中听到微弱的声音。

“因为。”

“我最喜欢太宰哥哥了。”

所以命都可以交给你，如果另一个人的命也被附加到了你身上，想要一个人去死就并不是多么容易的事情了。

但那已经是很久前的事情了。

他兴许已经忘记了那种感觉。

四年前的她身体不太好加上生活的环境特殊，唯一的朋友只有桃井五月。接触到的人少之又少，恨不得每天都缠在他身边；所以现在的他面临变化才会涌生出那份不安感。对于她的周围突然多了很多人，叠加了很多新的联系的不安。

如果她的能力不是显而易见的攻击性异能，小百合甚至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幻想类的能力，因为少女漫无边际的想象力能够捕捉到各种碎片状的画面。

全都关于太宰治。

无论是发生过的，还是极其陌生的；

无论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之中。

似乎在冥冥之中有若干只手撕扯拖拉着他的肢体躯干，而他没有任何反抗，咬紧牙关，以最柔软的方式用绷带把自己缠好以便于掩藏那些悲伤无助，永远不给任何人接近他的权利。

“小百合，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小玫瑰哦。”

认为附加的事物会带来无用的弱点，讨厌麻烦的关系，却愿意跟她建立这种麻烦关系的他，能够说出这种话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

“害怕吗？”太宰治咀嚼着这个词汇，在寒冷的秋末经过凉水浸泡后的头脑变得晕乎乎的。

“或许吧。”他伸出柔软的舌尖儿轻轻舔了舔方才被他的牙齿咬上去的锁骨。弄得她发痒。跟猫咪一样的犯了错后的讨好行为。

小百合往后撤了下，让那张脸露出来，皎白的月光从窗户射/进照在他的面容上，眼神里写着的是悲伤与无助。

他明明知道，只要他开口，她就没有拒绝的可能。

可他没有，偏偏要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恐慌。

她想起了和水岛凉子关于矛和盾谁更厉害一点儿的讨论，得出的结果获胜的关键是在执矛和执盾者本身的强弱上面。

小百合的腿夹着他冰冷的双脚，在他拒绝让她拿空调遥控器的情况下以自身的温度帮他取暖。的确，冰冷的电子机器是无法直接抵达到那刻脆弱的心脏当中，他从内里开始，整个人就都是冷的。

“他的寒冷太过巨大。”她想到了读过的书中里面的一句话。

小百合双手捧起太宰治的脸，柔软而又惨白，就像轻飘飘的棉花团似的。

“你会哭吗？阿宰？”

哭？

这些都是幸福的小孩子才能够拥有的可以任性撒娇的权利吧，而他早已经忘记这种感觉，就连织田作死的时候他也没有哭，泪腺处好像由于长久失修开关已经被锈住，什么也流不出去。

“你其实可以跟我说的。”

“在我这里，太宰治想要做什么都可以，什么权利都有；哭不丢人，委屈也不丢人，把东西都憋在心里会憋坏我的宝贝的。”

话语如同一股暖流将寒冰融化增加温度。位于亚洲附近的千岛寒流与日本暖流交汇，会温暖正片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