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节

大约过了一个月天气逐渐回春。

绮梅在屋子里倚着椅子看医书云儿在屋子外洗衣裳，她们两人已经把日子过成了大小姐般的姐姐和丫鬟似的妹妹的感觉。可是看似平淡的生活平静的湖面下两个人都埋着一颗悲伤又不甘的心。云儿正使劲地搓着衣角的污迹突然听到绮梅在屋内的呼唤：“你进来一下。”

“又有什么事啊？”云儿嘴里嘟囔着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扔下手上的活往屋子里走去。

“干嘛？”云儿对绮梅说话的语气没变还是那么不冷不淡的但是早已不是敌对了吧。绮梅见她进来了便拿着书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把书递给她看接着说：“你看，原来西域有一种医术叫换脸术。”云儿瞄了一眼书上的字不以为然地反问：“所以呢？”绮梅把书抢回来放到书架上小心摆好语气沉了下去：“我决定把我这张脸给换了。”云儿一听便气了开骂道：“你又发什么疯呢！？”

“我要回宫廷里去。”绮梅的神色变得坚定起来说：“我现在的样貌宫里的人都认得，如果想回宫只有换掉这张脸。”

云儿警惕起来：“你回宫去干什么，难道你还是忘不了宫里的荣华富贵吗？”

“我要回去把那两个人给杀了。”此时的绮梅如狼眼睛里射出让人胆寒的光。云儿不可思议地摇头：“你疯了吗？”

“难道你不想为他报仇吗？”

云儿显然也想过报仇这一个选择只是她顾忌得太多：“此事太过凶险，一旦失手就连自己的性命也会白白搭进去的若果那样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他一番苦心。”听到她这样说绮梅忽然就放松了起来轻松地调侃着云儿道：“只有笨得像你这样的人才会自己动手杀人。”说完伸着懒腰往屋外走边走边问道：“我肚子饿了你可把晚饭给做好了吗？”

“要吃自己做去，我可没那个闲情服侍你！”云儿生气地双手擦擦裙摆也往屋子外面走。绮梅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云儿是往厨房去了。

第三天她们就收拾好行囊把那个屋子给卖了一起前往西域去寻找可以施行换脸术的医师。

现今这世上唯一可以的施行换脸术的大夫远在西域蛮荒之地。这位大夫的行为极为怪异去找他换脸的人要么是天生丑陋的要么是因意外毁了容的不计其数皆愿意奉上万金，但是他至今却只为寥寥数人施行过换脸之术且分文不取至于为什么他会有如此行为却鲜为人知。

绮梅认为若想请他帮自己换脸首先就要先自毁容颜但是云儿却认为在未能确定对方一定会帮自己的前提下不要冒险行事。但绮梅说这一路上不仅路途遥远更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两个容貌清秀的女孩子在外行走定会非常不安全自毁容颜反而会增加几分保险，再者现在把脸划花到西域路上要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刚好结疤。

“那我呢，也要划吗？”云儿听到绮梅这么说不禁有些胆怯。绮梅看她这样“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打趣道：“那当然了，难道你还舍不得你这如花般的脸庞不成？”

“划就划难道我会怕吗？”云儿说着就要从头上拔下朱钗划自己的脸，幸得绮梅眼疾手快阻止了她。最终只有绮梅忍痛用蜡烛烧伤了自己的脸庞和手臂而云儿并没有自毁容颜。绮梅的意思是宫里的人都不认识云儿因而不用换脸也行，再来暂时不知那大夫愿不愿意为她医治实在没有必要两个人都冒这个险只要路上让云儿乔装打扮往脸上弄得脏一点也就没事了。为了这个云儿还从心底感激了绮梅一番因为她实在是怕痛，但是她却不知道绮梅觉得云儿的姿色更甚自己将来进了宫没准还能有用处所以才不让其毁掉自己容颜的。

她们两个人在绮梅烧伤之后在附近找了个乡下郎中简单的医治了一下伤口不让其继续发炎流脓后就上路了。

而另一边在皇宫里正在发生一件喜事——七七孝期后的新皇正式下了圣旨册封御茶局女史苏祈为内命妇从一品淑妃娘娘迁居春熙宫。册封大典过后淑妃原来在御茶局的一众同僚甚至其他处所的女史都纷纷带上贺礼来春熙宫恭贺。但是皇帝的其他嫔妃却没有一个前来贺喜苏祈，一是因为她们都是从潜邸开始就伺候皇帝的老人结果进了宫位分却没有一个新人的高心中不免妒忌，二则是她们都知道苏祈这个淑妃的名分是怎么得来的心里多少都会有点看不起她。御茶局的女史们也不都是真心实意地恭喜苏祈，她们更多是想讨好淑妃以求可以来到春熙宫做女史而这里肯定有更多的机会接近皇帝。

这点小心思又如何能瞒得过苏祈呢？

面对着一屋子献媚堆笑的花花绿绿苏祈一边亲切地仍以姐妹相称招呼她们坐下喝茶吃点心一边在心里计算着过往到底是谁曾经对自己不好又是谁最有心机谁最可靠。喝了一遍茶后苏祈放下杯子说道：“本宫能有今日全凭众位姐妹扶持这以后呢我也还要多多仰仗各位呢！”女史们哪里听得出淑妃这句话的弦外之音是在讽刺她们都纷纷从位子上起身施礼表忠心道以后要以淑妃马首是瞻。淑妃看着她们卑躬屈膝的样子心中暗喜冷冷一笑说自己困乏了让她们先行退下将她们打发走了。虽然皇帝的人马已经确认子洛和绮梅已经丧生火海但是淑妃还是隐隐觉得不安特别在听说他们是死在被暗杀之前的大火时更让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以自己对绮梅的了解她绝对不会是那么迟钝不会提前发现危险的人而一旦她发现了危险又绝对不会毫无作为的，况且这一次又是大火......她这样想着神情不禁有晴转阴眉头紧锁走到位子上坐下来，从御茶局开始就伺候她的贴身宫女兰儿见状来到身后给她扇扇子问道：“今天是娘娘大喜的日子怎么看起来反倒不高兴呢？”

“我总觉得她是只猫有九条命没那么轻易死的。”淑妃若有所思地说像是对兰儿又像是自言自语。兰儿不以为然：“就算她还活着娘娘如今可是内宫的女主人她又还能翻起什么风浪呢！”淑妃突然想起了些什么来眼睛一亮说：“你去帮我办件事。”然后在兰儿耳边小声地说了一番话，兰儿领命离去。淑妃望着兰儿离去的背影和金黄色的斜晖自言自语道：“姐姐，但愿你是真的死了。”此时在她心里是的确不愿再和绮梅为敌了。虽然自己与其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交过手但是一个凭一己之力隐忍数年之久成功复仇杀父仇人的人一旦发起狠来她想想便觉得害怕。苏祈深知自己不会是为了复仇而发狠的绮梅的对手......

她希望兰儿此去可以带回自己想要的结果，那样自己的这个淑妃在宫里才真的可以算高枕无忧了。 但如果兰儿带回来的结果并非自己所期待的那自己又待如何呢？

苏祈不愿想亦不敢想。

淑妃想到这里便一刻也不能等让其他女史帮自己整理打扮了一番之后就马上启程前往养居殿磕头谢恩。

在淑妃磕头前往养居殿谢恩之后不久全国各个关隘城防便都开始有守卫拿着绮梅与子洛的画像在细细盘查。

“照理来说少爷和你不是都应该上报给宫里死了吗这又是怎么回事？”路过一个关口之后云儿忍不住悄悄地问绮梅。

绮梅沉吟了一会不禁冷笑了两声自言自语道：“苏祈，你果然不好对付啊！”而后她转头吩咐云儿：“这一路上应该都会有这样的事情了咱们都得倍加小心才是。”

经过了快两个月的提心吊胆的跋涉她们终于来到了玉门关。只要出了关就彻底到达西域了所以她们打算先在关内城中休整一番过上几天才出关。谁知道这一停竟然给她们带来了一场奇遇。

由于这是两国边境之地的客栈因而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却唯独少有京城来的客人所以绮梅她们在柜台办理入住时一开口就引来了其他人的侧目。之后他们更发现这两个女子虽然其中一个面目丑陋两个人都衣衫褴褛然而却出手阔绰开的是天字号吉房点的餐食也都是好东西还要到房里用餐。待她们上房之后她们中有专门做惯偷偷摸摸鸡鸣狗盗的人就开始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就连客栈小二在送餐进绮梅她们房间时都贼眉鼠眼地盯着她们的行囊好久才在云儿的提醒下离去。

“我看今晚咱们都得小心着点外面那些人都杂得很。”

云儿不无怨言地说道：“这一路上提心吊胆的本想着到了边境可以安心歇个好觉没曾想依旧还是在狼窝里混！”说着坐到桌子上吃饭。

“用完膳你便早些歇息吧，我再看会书。”

绮梅没有什么胃口只粗粗吃了两口就从包裹里拿出一本《孙子兵法》看了起来。这些年历经的事情多了她心里就越明白人活在世界上不能太过良善，以前总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现在既然决心再度进宫复仇那就得改成害人之心可有防人之心更该不可无了。这一次的深宫之中再无良人可护自己周全那自己就得学会些阴谋诡计才能主动出击那些魑魅魍魉。不过相对于以后进宫的事情她更担心的其实是眼下。眼下一则虽知那能妙手给人盖头换脸的大夫就在西域却不能知晓其具体方位在哪？二则就算找到了他却又该如何说服他替自己医治呢？三则这一路上看来那心机深沉的新帝和苏祈并没有完全相信自己已经葬身火海之中又该如何打消他们这个念头呢？

绮梅想到这里不禁心烦意乱把书本合起来揉揉自己涨疼的脑门。她望了一眼床榻上睡得昏沉的云儿轻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替她盖好踢掉的被子吹熄蜡烛正爬上床想休息恰在此时她听到了门外竟有些许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