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

子洛出征三个月之后安王心心念念所等待的时机终于在西南平叛的捷报传入京师之后到来。子洛身为此次平叛的主帅因为私自释放投降的叛军士卒被兵部急召回京训斥就连军功都有可能不翼而飞。子浩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笑容，要知道在他得知自己安插在子洛身边的内应没能让子洛兵败时他可是愁眉不展了好久并且还大发雷霆了的。可是没想到子洛能用兵如神赢得胜利却因心慈手软放过了叛军而落下了这个把柄否则子浩一直等待的机会可是遥遥无期了。

“十三弟，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啊！”子浩阴阴地笑着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杯。

宫墙内养居殿上“你看看你办得这是什么好差事！？”皇帝陛下正在面对打胜仗归来的子洛大发雷霆：“你竟然敢不上奏不请示就擅自放走那些叛军，谁给的你这么大的胆子？！”他使劲地戳着书案上兵部和御史们递呈的折子继续责问子洛道：“这些都是御史们参你的折子，平定叛军本来是大功一件可如今你非但无功反而有罪！”皇帝陛下越说越气急得团团转用手叉着腰道：“我怎么，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不长脑子的孽障！”语气里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陛下息怒，切莫气坏龙体！”皇帝身边的内宫总管适时开口。

皇帝也冷静了下来舒了一口气给颖王搭了一个台阶道：“你可知罪吗？”他心想如果子洛肯顺着阶梯走下来他也就打算小惩大诫了事毕竟放走的也不过是些小兵卒而已。

可偏偏子洛虽然私下里圆滑变通但一旦认定的事此事却无比坚持，因而他依然不肯松口：“儿臣未将此事上奏父皇就私放士卒确实有罪儿臣愿领，但儿臣却不觉得释放那些投降的士兵们有什么错。”

“你说什么？！”

“父皇，那些叛军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被地方豪强贪官逼得走投无路才一时被迷了心窍并非真心谋反。儿臣放了他们正显陛下的天恩。”子洛越说越起劲：“况且兵部那些老顽固个个不知人情我若是将此事上报给他们那那些士卒就必死无疑了。”

“你，你放肆！”老皇帝被气得用力一拍桌子他的手掌都疼得微微颤抖。他顾不得苏公公不断地劝说依旧怒不可遏地说：“这些人谋逆犯上罪不容诛，而你竟然说放掉他们没有错！你怎生得如此糊涂？！”皇帝气的不仅是这些不成气候的叛军被放走还有更重要的是气子洛竟完全没有一点帝王该有的杀伐决断冷酷无情。

其实说老皇帝气的是子洛私自做主倒不如说他气得是照子洛这样的个性将来登上皇位该如何驭下该如何稳坐宝位。

“父皇......”子洛再拜准备解释。

“报！”这一声长长的“报”字打破父子俩的剑拔弩张也让苏公公松了一口气。

“什么事啊？”苏总管的语气也跟着轻快了不少。

“刑部尚书高大人求见。”

苏公公一听马上低头到皇帝的耳边轻声的询问，“陛下，您看这？”皇帝陛下以为刑部尚书是来掺和子洛的事的所以未免有些不快小声地嘀咕道：“他这个时候来添什么乱！”

“那奴才让他回去？”

“不，宣他觐见吧。”皇帝陛下说完挺直腰板严肃地坐了起来。

高尚书进入殿内简单的行礼之后皇帝单刀直入：“爱卿求见所为何事啊？”

“陛下可还记得数年前的废太子逆谋案？”

“难道这又出了什么事吗？”皇帝此时心里其实容不下任何事情他也料定这件案子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所以他问得极其无所谓。反倒是子洛，他一听到废太子谋逆案几个字刚才还不那么紧张的情绪瞬间紧绷起来。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绮梅和废太子谋逆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况且在之前他也知道苏祈是知道绮梅的秘密的。在场的其他人也都竖起了耳朵想要听听高大人还会说出有关这件惊天巨案的什么信息，毕竟这些年这件案子几乎成了朝野内外都不敢提及的龙的逆鳞大家对多年前的那些血腥也都心有余悸。

“当时的丞相慕容卫依附废太子意图谋逆被陛下下旨抄家灭族……”高尚书正说得滔滔不绝然而皇帝却没有那个耐性听他说故事于是不耐烦地说道：“这些话就罢了，你只告诉又出了什么事就可以了！”被皇帝嫌弃啰嗦可不是好事因而高大人赶紧应答了一声“是。”而后双手往前一推作揖道：“今日微臣根据举报抓获了大逆罪人慕容卫的女儿慕容绮梅。”

子洛即便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是听到绮梅被刑部带走依旧震惊得无以复加不小心跌坐下去。当然，这个小小的意外其他人没有发现除了陛下身边的苏公公他飞快地咳嗽了一下提醒子洛。

皇帝陛下同样讶异眼睛睁得老大问：“什么？既然是抄家灭族了怎么会有女儿活下来？”

“这个......臣不知！”

子洛见高大人有破绽竟忘却了自己此时的境遇质问起高尚书来：“高大人连这个都不能确认却又如何确认这个绮梅就是逆贼之女呢？”

高尚书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本来就做好完全的准备在皇帝面前邀功的。所以他对子洛的疑问早有应对于是他很不高兴地冷哼了一下说道：“自然是有人主动举告了，不劳殿下费心！”

“一不能确定真正的逆贼之女是否已死，二对举告之人来历及目的不清，三对如此大案你不严加查察就贸然向陛下进言邀功。你这个刑部尚书尽做糊涂官司！”子洛得理不饶人咄咄逼人言语中也有对平时刑部枉法不作为的不满。对于高大人和刑部平时的糊涂皇帝心里跟明镜似的所以他认为子洛针对高尚书说得过去,唯一让皇帝疑惑的是这子洛怎么突然这么针对刑部特别是他话里字字句句都在维护那个被抓的绮梅。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也正因为犯错而被训斥吗？

高尚书没有理会子洛的咄咄逼人而是向着皇帝再拜道：“只要陛下恩准三司会审那么这个被抓之人是不是逆贼自会一清二楚。”皇帝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子洛露出了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神情。皇帝不仅多疑更精于算计声东击西的招数用得无比得心应手，只见他并不理会子洛反而直接有点不耐烦地对高尚书说：“既然人已归案那该怎么处置你看着办就是了，何必上奏！”此话一出子洛果然中计心急起来喊道：“父皇！”他还想接着说却看到了伺立在皇帝身旁的苏公公对自己摇了摇头，子洛只得噤声。

高尚书继续问道：“陛下的意思是可以三司会审吗？”

“先由你们刑部大堂审问吧，审出个所以然来再交三司不迟。”皇帝说罢朝高大人挥挥手示意他退下。高尚书得了这个口谕心想这个功劳是十拿九稳的了便如获至宝地领旨磕头退了出去。

看着堂下跪着的焦急写在脸上的儿子皇帝心里很是担忧不禁用手揉自己眉间，他一边叹气一边想这个儿子叫自己如何敢托付江山呢！他因为气恼也因为在思考所以并没有说话就这样晾着子洛。而子洛有了苏公公的提示也不敢贸然说话，哪怕他再怕绮梅会受到伤害，哪怕他此时他再心急如焚。

过了良久，

“你和这个叫绮梅的宫人又是怎么回事啊？”皇帝突然发问。

这冷不丁的发问让子洛很是吓了一跳没意识地就回了一句“父皇说什么？！”

“哼！”皇帝冷笑着说道：“你心里的那些小九九能瞒得过我吗？你若不是极重视这个绮梅又怎么在我面前公然为了她指责朝廷大员办事不力呢？”皇帝突然身子前倾看着子洛目光如炬。

“我......”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皇帝毕竟老了也心软了，再说他已经怀疑这两件事同时发生定然是有人想要对付子洛了。因而此时他已经不准备严加追究子洛反而是想弄清楚来龙去脉好帮这个傻儿子一把的。子洛抬起来偷偷地瞥了一下苏公公，见他对自己不动声色地冲自己点点头。他这才敢小声地回禀说道：“儿臣确与宫人绮梅两情相悦，儿臣愿意娶之为妻请父皇恩准！”颖王说完再拜，头触地。

“你知不知道她是逆贼之女？”

“儿臣不知，儿臣亦不信！”子洛说的是假话也是真话。说这句话假是因为子洛的确知道绮梅是朝廷定的“逆贼”之女，说这句话是真却是因为子洛真不信慕容丞相的谋逆之举也不信他会谋逆。

“不管你是不知还是不信，一切都等刑部的结果吧。在这期间你就在府邸里待着，无谕不得外出！”老皇帝突然就厌倦也困倦了起来对着子洛道：“退下吧。”一边说一边往殿后走去。子洛惊慌失措再拜喊道：“父皇！”却又一次看见苏公公有意无意地对他摇头子洛只得告退。

苏公公看着子洛的身影走出殿门后才小心翼翼地询问皇帝：“陛下是否要歇个中觉呢？”

皇帝斜躺在榻上揉着太阳穴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说，是谁在背后下手对付他呢？”

苏公公怔了一下略一思索后轻松地微笑着说：“陛下这是说笑了。”

“哼！”皇帝冷笑道，“最近朝臣们都在奏请朕立太子。皇子们也个个开始蠢蠢欲动子洛这孩子平叛归来功劳不小但是却一下子出了这么两件事你觉得这是巧合？ ”苏公公依旧一脸平静地说：“这皇子们看着都挺和气的，兄友弟恭……”皇帝不满地白了他一样：“你懂个屁！”苏公公见皇帝的情绪平静了下来便说：“陛下还是小憩一会吧。”

“好吧！”皇帝斜靠在榻上闭上眼睛心里却在向着该怎么替子洛打破眼前这个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