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在离她们两米远的地方站定，目光淡淡，不带半点热气，周身散发着令人刺骨的寒意。
几位同事身形僵了僵，她们似乎看惯了待人接物总是梨涡浅浅温润的肖战。现在站在她们面前的肖战，不笑的时候，目光凛冽，浑身散发着一股肃杀的气息，只怕再多说一个字，下一秒便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没再说话。她们拿起各自的水杯，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饮水间，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可刚走没几步，感到危机解除，又开始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他是不是都听到了？”
“听到了又能怎么样？”
“就是，他自己做的事还不让别人说？有本事就别做啊。”
“……哦哟，你们看到没，刚刚他气得想打人的模样？……从来没见过他气成那样……脸都青了……”
“以前还觉得他很温柔的，笑起来很好看，可真是看走眼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们说，那些照片瞬间就没了，是不是被压下去了？”
“不管怎么压，昨晚那个时间点爆出来的，该看到的都看到了吧，王一博怕是还没有真正红起来，就要毁咯……”
“咦，你不是他的粉嘛……”
“还粉个屁，他可是……”
距离越来越远，声音越来越小，直到肖战再也听不见，他仍旧站在原地不动，浑身冰凉，抑制不住微微发着颤，身侧的双手攥得越来越紧。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开着车往王一博公司的方向去了。
他不知道，现在去找王一博还能做什么？说什么？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想见他，立刻、马上，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知道他好好的，才能让他感到安心。
肖战开得飞快，好在高峰期已经过了，原本快四十分钟的路程，他只花了一半的时间就来到王一博公司那条路上。眼看很快就能见到王一博，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可他还没来得松一口气，只见前面的车停了下来，他赶紧踩下刹车。
前方一排排的车辆望不到头，从路口到王一博公司门口，密密麻麻地堵满了人，他们甚至无孔不入，穿插在道路的中央，挤在车辆与车辆的空隙里，吵吵嚷嚷，叽叽喳喳聊着天，好不热闹，全然不顾被堵得无法行驶的车辆。
在人群中，有举着摄影机拿着话筒的记者，还有粉丝，更有好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车辆以龟速在缓慢向前爬行，被挡住去路的车主很是恼火，不耐烦地按着喇叭。一时间，人声、车鸣声，沸反盈天。
看到这一幕，肖战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里。
他坐在车里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很是着急。可是着急也没什么用，这条路上不能停车，又不能丢下车子不管。
他心烦地摸出手机，试图联系王一博，一连打了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只好改成发信息，打开聊天框，入眼的还是昨天发的信息：崽崽，吃饭了吗？
王一博一直都没有回复。肖战故意不去看，不去想。
-崽崽。
信息发出之后，突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又该从哪里说起？
-你在做什么？还好吗？
发送，撤回。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发送，撤回。
-今晚回家吗？
发送，撤回。
聊天框里一条又一条地撤回提示，已经占满了整个屏幕。他想问得太多，想知道的也太多，可是都堵在心里，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
是他一直在逃避，总是希望那一天来得晚一点，再晚一点。
是他一直心存侥幸，不肯去设想后果。
是他不愿意，不舍得再一次与心爱的男孩生生错过。
是他把一切想得太过简单，才没有保护好他。
如今要怎么做？才能减少别人对男孩的伤害？
他闭上眼睛，缓了缓情绪，最终只打下三个字。
-我等你。
他盯着屏幕愣了许久，生怕错过回复，可发出去的信息如石沉大海。这期间手机也响了好几次，他都没有接听，因为不是他在等的那个人。
前面的车辆缓缓地往前挪了一小段，他立即收回手机跟上。人群正试图往路边挤去，只可惜道路的两边也挤满了人，依旧是堵得很厉害。
肖战有些坐不住，想下车去看看前方的情况。
正在此时，高楼的旋转门里转出来几个人，两男一女和几位维持秩序的保安，把一个男孩护在中间，他身形清瘦修长，包裹得严严实实，一身黑色休闲装，戴着口罩和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将整张脸都隐藏起来。在保安的护送下，他低着头飞快地避开人群上了车。
不管在哪里，肖战一眼便认出了那个身影，眼眶忽地红了。
四周的人群一阵骚动，纷纷往同一个方向涌去，大着嗓门七嘴八舌问着各种问题。
“王一博。”
“王一博。”
“你别走。”
“王一博，请问那些照片是真的吗？”
“王一博，那个人和你如此亲密，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王一博，你在韩国的时候，是不是交过……”
这群人似乎早已经疯了，扒拉着车门不肯让它关上。为了挖取他努力想保护的那一点点个人隐私，争先恐后，挤得头破血流，只为能上一次热搜，成为独家报道，好赚取更多的流量和关注。
车门被关上又被拉开，拉开又关上。无数双手伸到车里，想把里面的人拽下来。
这一幕幕，肖战都看在眼里，眼底早已经布满了血丝，他的心仿佛被那一双双伸进车里的手狠狠地扼住，一阵窒息感袭来，疼得他泪水忍不住滑过脸颊。他想冲出去，拦在他的面前，像以往那样，第一时间站在他的身前，挡住所有的恶意与伤害。
可是……可是现在不能了，因为男孩现在所承受的这些，都是他带给他的。
他趴在方向盘上，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车里的人无数次伸手去关门，他一个人的力量哪里敌得过那些已经疯了的人们。
场面愈演愈烈，越来越混乱嘈杂。众人显得异常地激动，一副得不到想要的信息，决不罢休的架势。
泪水无声地滑落，肖战满心愤懑，却又只能用卑微到尘埃里的声音，颤抖着，哽咽着，轻声哀求。
“求求你们……”
“求求你们……”
“求求你们……”
“……放过他。”
他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自己，痛恨自己无能为力，痛恨自己不够强大，痛恨自己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
竭力维持秩序的保安已经被挤散，喊叫声淹没在嘈杂声里，车里的男孩半个身体也已经被拽了出来，他微微抬起头来，露出冰冷至极的目光扫过那些拉扯着他的人。
肖战的理智也在一点点地丧失，他知道，下车之后不但帮不了男孩，很可能还会让事情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他已经顾不上了。
他的耳边响起一个坚定无比的声音，“如果一定要坠下深渊，那我们就一起吧！”
是啊，那就让我陪你一起坠入深渊吧。
明明流着泪，他却笑了，笑容是那么明媚灿烂，颤抖的手慢慢地放到了门锁上，一点点地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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