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五

也非她仁善，而是先前薛蟠打死人一事又被翻了出来，薛蟠近两年也算能独挡一面了，左右那家已没了人，宝钗当年进宫选才人赞善时已得知了隐患，这两年早已悄悄摸了平，虽免不得是个黑点但也不至被流放，散了家财，沦为普通商户，命算保住了。也是经此大劫，能留下的都是受了教育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回到如今的局面既然一大家子注定分不开与其最后被裹挟着，还不如当下先开口，好歹迎个名声，日后做生意也好，贾环接着考怕还要看情况，但秀才的功名未革掉，做个教书匠好好哺育下一代也是个路子。

“宝丫头一向是个大方的，只是这薛家的事儿你可要问问薛姨妈或蟠哥儿？”

宝钗笑笑，“老祖宗常说一家子骨肉，打断骨头连着筋，家里如今也不太好，蟠儿立志要抗起家里，少不得出去走动，家里也就妈妈在，老祖宗过去了也能说说话，她定是盼着呢。”

贾家各处有各处的心思，大房愿意去二房的亲戚家吗？何况此时大房还委屈的很呢，他们好的一点没沾着，有什么坏的都得他们背。而王熙凤夫妇也盼着总散了，他们一家子自有好日子过。而二房李纨母子一块，宝玉去了林家，贾环与宝钗又是一对。贾母人老脑子不糊涂，如今哪是她拍板就能决定的？

“罢了罢了，我也老了，没几日可活了，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全挤进去也不好看。想来你们这两日也找好了路子，各自说说吧。”

邢夫人可不出这头，倒是贾琏做了代表，“老太太，我们作为长房嫡孙原先自是该守着这里的，只是如今我们大房也算受了无妄之灾，薛家说到底是环哥儿媳妇的娘家，宝玉去还算回事，咱们还是算了。原与父亲商量了还是回金陵老家去，老太太您是这么个主意？”

叫贾母回金陵是绝无可能，当年怎么出来的，如今灰溜溜回去，那些老亲什么嘴脸她都不用想 左右她也没几日年头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宝钗毫不意外，宝玉便是此时还想带着贾母一道去林家，他没觉得什么，便是日后孩子姓了林他也是愿意的。只是这贾家的祖宗哪怕跟着谁也不能跟着入了赘啊！贾环也只是庶出，怎么看来贾母还无处可去了？可惜贾琏他们早已打定了主意，若是以前贾母不做决断他们怎么敢就定了路子。贾母最终也只能是跟着贾环一家子了，到底还姓贾，宫里还有探春。

宝钗早有预料，满脸欢喜的迎了贾母做了安排，赡养祖母这也是一个受人称赞的好处。贾环一切由宝钗做主，他们二人早商量好了。王夫人去了，但贾政还在，自是和他们一家齐全的去了宝钗购买的庄子里。一下子离了从小到大繁华的街道到了城外，没了以往众心捧月的待遇，贾政可谓郁郁寡欢，好在他与赵姨娘，不，现在是夫人了，算一个锅配一个盖，赵姨娘好享受，宝钗也没有亏待她，留了个小丫鬟伺候她。

贾政念起古来赵姨娘也不客气直骂骂咧咧的，贾政也就不敢再伤春悲秋了，顶多摔了袖子离去，但生活不比从前，没了赵姨娘伺候他哪里能过得下去，也只能回头找她。也是如此两个老的吵吵闹闹好歹没丢人到外面，贾环宝钗二人齐心合力也在新地方站稳了脚。至于贾母还多亏鸳鸯不离不弃也不要银子在一旁照顾着，直至去世，她还剩的东西办了丧仪剩下的一份三份，最疼的两个玉儿，鸳鸯还有照顾她的宝钗夫妇。

…………

得了贾家最新消息的探春也是放了心，“环儿得了个儿子，如今正办了个私塾，宝钗姐姐一向聪明，和薛家哥儿商量着开铺子呢，好歹之前也是用惯了好东西的，做出来自是不差的。如今就等着他长大了，还能拉拨一把。”

侍书顺着看着躺在小摇椅上的七阿哥点点头，满是坚信，“定会的，家里如今都安顿好了，娘娘也可放心了。”

探春笑了笑，她这两天一直在想她进宫到底是好事呢还是坏事？虽没有如意郎君可到底吃穿不愁，而家里其他姐妹呢，哪怕林姐姐和薛姐姐也都是俗事缠身，麻烦不断。可她们都有了家庭，自己的孩子，便是累些苦些日子总是有奔头的。

贾环回了家宝钗正看着新出的账册，前些时候坐月子期间可是积了好久了。“哥儿呢？”

“在父亲那里，父亲一直觉得是名字耽搁了他，如今可不忙着翻个好名字呢。”

贾环笑笑，“听说近日宝玉开了园子，来往还不错，都是些读书人，还混了个雅号呢。”

“也是他们有福气，如今也正好顺了他的心意了。早先若不是家里太过娇惯，宝玉也不必等到现在才醒悟，不过也不算太晚。好了，别人的事我才不在意，倒是你，如今瞧着已经风平浪静了，娘娘也时常能带个消息出来。”

贾环知晓她的意思，只是如今当了先生，教些附近的孩子，也得了些尊重，若是出去，少不得受人白眼，还未必得用。不如再沉寂些时候，待众人忘了这茬。宝钗一看他就没个上进的心思，她也知道如何才能叫他上心，“娘娘派人来传话，七阿哥身子渐渐好了，我想着日后七阿哥便是读书也要选个亲近的伴读不是？咱们若只是个平头百姓便是娘娘照顾选进去了也少不得被欺负。”

果然贾环面露犹豫，“只怕现在考了也未必有个好差事。”

“这有什么的，举人总好过秀才吧，咱们都是见过世面的，叫咱们的孩子整日窝在这里你忍心？”

贾环终是被推着走了出去，考了几次也终是中了，不过倒是未授官，而是继续做着先生。贾宝玉也把他那个园子经验的井井有条，若吃喝玩乐，饮酒品茶，作诗作画他哪样说不上来！便是管理差些，还有黛玉帮衬。夫妻二人一向又不以世俗为缠，反倒博了些雅名。当然看不过眼的难免嘀咕家教不严，有辱斯文等话，不过小夫妻二人只专注自己的日子，也过得有声有色。

原来的荣宁街后街，胭脂刚下了轿子，就有那好事的，别有用心的在她面前嘀咕些什么。原来这里都是贾家族人，平日招猫逗鸟倒是擅长，但两座国公府倒了后他们在这偌大的京城毫无立足之地。作为这后街独一活的有滋有味的一家子，胭脂听多了酸言酸语，也听惯了阿谀奉承，只是今儿这话还是有些上了心。

回去一看果然贾芹不在家，她倒不像那大妈说的那般担心，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可能此时包养外室什么的，不说她如今的身份随着贾家倒台更加稀罕，就说大伯一家去了江南，这京里两个铺子可是亏了她大哥在帮忙，贾芹也是因此得了账房的活计，怎么可能会做傻事呢。

“媳妇，你今儿回来的早啊！母亲没事吧？”

“没事，就是上了年纪，火气有些大。刚隔壁三婶说看见你去了哪里？”

“哦，这个事啊，也是你这两天不在家，前面不是出了事嘛，好些都回了家了，但有几个又没个主事的，找上你这个好姐姐，我可不得帮忙联系人。刚送了史家大姑娘去了码头。”

“她是要去投奔她叔叔婶婶？”

“可不是！两家来回推，生怕沾上晦气，也是怪不容易的，一个姑娘家红着眼睛过来，你又不在家我一人对着也不是回事，好歹以前都认识，左右不过费了些时间送上了船，日后如何也碍不着咱们了。”

胭脂想起贾家树倒猢狲散，好在她昔日的姐妹大多年纪够了，其他那些小姑娘又不知落到哪家去了。别的也罢了，倒是没有想到堂堂侯府的小姐也是无处可去。“想当初也是她哭着求着要留下，如今又颠颠的跑过去，只怕也要受不少委屈了。”

“那有什么办法，如今又不是从前，哪家能多容下这一口。不说她们了，大伯那边怎么说？”

胭脂也放下了那些没意义的感叹，“大伯那里自是不可能此时回来，听说二嫂嫂有了身子，想来定是要等伺候完月子吧。二哥也只是在任职又不是一直不回来，没瞧那边府邸铺子都还在嘛。再者京城还有娘娘，咱们好好的在这待着就行了。”

贾芹原也是看周围人心不安，想着赖家去了江南好些时候了，生怕他们不回来。也是忘了赖尚荣不过在江南当官，没两年就要回来了，日后去哪里还说不准呢。但赖家一家子又不可能时时跟着，日后还终归要回京养老的。“那倒也是，平儿读书的事可提了？”

胭脂睨了他一眼，“自是提了，父亲说回头写信的时候略提上一句就行，再不济左右半年大伯一家定是要回来的，不必那么急。”

赖二一家早在贾家出事之后便撒开了，他本来为的就是谋财，没了财他们自不可能把自己填进去堵窟窿。赖二也分了两间铺子，他们自己还跑得动，只一间交给了儿子打理，至于女婿也只是帮着算算账，拿些工钱而已。胭脂出嫁时不是没有铺子，只是少不得盯上了，显显孝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