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份例

皇后在长春宫看着送来的敬事房的记档，

“这永寿宫一出来一下局面就变了，这个月皇上到永寿宫九天，延禧宫那也有五天，咸福宫贵妃有两天，启祥宫嘉贵人也有两天，剩下纯嫔，仪贵人，婉答应不过一天。唉！”

“娘娘可是担忧永寿宫？”

素练问道。

“永寿宫虽与往日身份不同，但到底知道的人不少，何况她瞧着还算安分，本宫虽吃惊于皇上对她的恩宠，不过却并不那么放在心上。倒是娴妃，虽不如之前那般压的后宫都出不了气，到底皇上还是心疼她的，一个月五六次也不算少了！还好本宫早有防备，否则如今怕不得孩子遍地跑了！永琏还小，乌拉那拉氏的谋算也不会一个妃位便满足了的！”

“那娘娘打算……？”

“不必轻举妄动，如今宫中不过永璜，永琏和永璋，不足为惧！本宫是皇后，永琏身份贵重，资质聪慧，皇上也很是看重，本宫只需好好做好皇后的分内事，做到无可指摘，自然地位安稳！不过贵妃还有娴妃那，还是要注意些。”

“是，娘娘放心吧！”

“撷芳殿也是，本宫是嫡母，自是该一视同仁。”

“是。”

……

这日请安见皇后穿的倒是不同往日 ，

“给皇后娘娘请安！”

“起吧，先坐吧！”

慧贵妃和娴妃如今的位置倒了个个，慧贵妃坐在皇后左手下侧，娴妃在右手下侧，慧贵妃之后乃是瑛嫔，嘉贵人，仪贵人，娴妃之后为纯嫔，海常在，婉答应。

皇后品了口茶，嘉贵人率先开口恭维

“皇后娘娘今儿的衣裳花样虽少，却以清朗为主瞧着很是大气，”

纯嫔最善刺绣开口介绍道

“娘娘衣上的折枝花针法像是我大清刚入关是时兴的绣法呢。”

慧贵妃位分高，家里得用，对穿衣享受很有心得，

“可时下宫里最时兴的乃是在整件衣服上，满绣轻巧花样，或是金银丝线或米珠薄薄织起，或织金泥金，缀在江南最柔软的绸缎上，真的是又华丽又轻软！”

淑瑛不缺这些，不过听着慧贵妃还有纯嫔侃侃而谈的样子，也不禁夸道

“纯嫔向来擅长这针线一事，不想对刚入关的也是准备了然。还有贵妃，真应了真心喜欢什么，自是会对一事了解颇深。”

婉常在向来爱诗词，不争不抢的，也夸了一句

“皇后娘娘，您身上这件衣裳，颇有古风，看着也很别致！”

“那看来，大家还是觉得本宫这身衣裳不错了！”

皇后见众人点头又接着说道

“本宫查看了内务府的账本，见后宫每年所耗衣料之数甚巨，本宫的这身衣裳，虽是绣花，但疏落简朴，而你们所穿的衣服，且不论衣料，光是这刺绣一项，便所费太多！”

慧贵妃骄纵，不以为然的说道

“皇后娘娘说的是，可是，咱们也不是用不起这些啊！”

皇后指出她的错误，很是睿智的说道

“后宫所饰，民间往往追捧，所以才使得京城中江南所来的衣料翻倍而涨。就是绣工也愈加昂贵，如此下去奢靡成风，还如何了得！”

众人心中自然不愿，一两天素净自是可以，只是瞧皇后这举动，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的，自是不愿开口，皇后直接点名娴妃问她的看法，

“宋仁宗喜食羊羹，不愿因自己的一夕之欲开启无穷杀戮，而自忍口腹之欢，更不愿民间知道宫中喜恶，以免奢靡成风，皇后娘娘此举有如宋仁宗一般。”

娴妃一向大义，何况虽明面上和谐，内则如何众人都知道，开口奉承道。

瑛嫔有时还真是好奇这娴妃心中到底如何想的。纯嫔作为除了皇后唯一有皇子的，还想着能争争宠呢，这不让打扮，她还怎么争！第一个开口

“皇后娘娘说的固然是，可是皇上一直都说圣祖和先帝励精图治，国富民强……”

皇后甚是严厉的打断了

“便是国富民强，后宫也不能挥霍，不然祖宗留下的基业还能经得起几代？”

此话一出纯嫔尴尬极了，便是贵妃娴妃也不好说什么，皇后接着说道

“本宫以身作则，效法祖宗旧制，从今日起，不再用江南所进贡的昂贵衣料，不佩戴贵重首饰，平日里所用的胭脂水粉和冬日里的碳火，也要减半分发，便是撷芳殿伺候阿哥和公主们的奴才也要减半！”

“是。”

众人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

“娘娘崇尚节俭对我大清还有皇上都是极好的，可见娘娘睿智，只是这阿哥公主尚且年幼，是否可以宽宥些，还有这位分低的本就份例少，再减半……”

几个地位嫔妃自然很是感激，只不过位卑不敢出声罢了。纯嫔的三阿哥不在身边，本就担忧，如今更是不忿，见淑瑛开口了自然也不怕了

“是啊，皇后娘娘，瑛嫔说的不错，阿哥还小身边要再减……”

皇后不与理睬

“瑛嫔多虑了，底下若实在少了，自来报纯嫔不必担心，阿哥公主身边伺候的人本就不少，何况本宫的二阿哥也是同例。”

“皇后娘娘真是克勤克俭！”

嘉贵人不甘愿的说道。

“本宫也是想着，咱们深居后宫，但却是天下女子的表率，咱们不能忘了祖宗定天下的艰难，”

此话一出众人自是不敢再说什么了。慧贵妃与嘉贵人对视一眼，豁出去了第一个起身响应

“臣妾定当追随皇后娘娘！”

“臣妾等定当追随皇后娘娘！”

皇后见次才满意的笑了。

……

“娘娘，您瞧瞧这内务府送来的，都什么啊！还不如潜邸呢！”

“好了，抱怨什么，娘娘，咱们宫里倒是还好，那些奴才也不敢怠慢，只是这往后越来越冷了……”

“算了，本也不是按份例过日子的，白日里先将公主抱到本宫这里吧！一切紧着公主那边。”

“是，娘娘仁善为几位低阶的嫔妃说话，奴婢瞧着皇后脸色不太好。”

“这摊上个好的主位也罢了，若是个苛刻的，本就份例少，再减半……唉！”

“瑛儿为何叹气？”

弘历直接走了进来听你个话尾，还以为她哪里缺了什么，直接大方的开口

“我刚刚听你说份例减半？”

弘历自然的搂过淑瑛坐着，她也不矫情的要行礼了，

“嗯，今儿皇后说宫中开销大，且上行下效，未免奢靡之风盛行，所以各例减半了！皇后身先士卒，连撷芳殿也是如此。”

“皇后所虑甚远。”

“是，皇后出身富察家，眼光教养都是极好的。臣妾也很是佩服。”

“不过嫔位份例不高，而且你刚生了璟媛，身子虚，可不能大意，这样吧，我先从养心殿给你匀些过来，红萝碳80斤，黑炭100斤，不够再使人过来。”

“那不好吧！皇后娘娘那……”

“少来！不要便不给了！”

“要要要！多谢皇上。”

“别的还有什么差的？”

“没了，皇上你怎么这么好啊！”

她窝在弘历怀里甜甜的撒娇。

“现在才知道我的好吗？朕这两天也闲了，前儿听了会琵琶，颇有些新奇，改日一道去看看？”

弘历嘴上这般说，但脸上的笑意可是丝毫未遮掩。

“也别改日了，今儿吧！我今儿穿的美美的，改日可不得被比下去了。”

“怎会，瑛儿再是素净的样子我都见过了，瑛儿无论是素净还是浓艳都是合适的！”

“那皇上先歇会，咱们午后再去！”

“好，李玉去安排一下！”

……

养心殿里，弘历半躺着，揽着淑瑛，时不时往嘴里塞几颗葡萄，淑瑛品着嘴里的葡萄感叹道

“怪不得人人都想想皇帝呢！真奢侈！”

一时殿内怔了一瞬，满殿的奴才大气不敢出，就是刚刚奏乐的几个乐姬亦是停下了拨捻的动作，弘历挑了挑眉，殿中丝竹之音重新回荡，弘历瞧着她窝在自己怀里，小巧极了，嘟着嘴念叨着

“真真是训练有素啊！”

瞧着她颇为感慨这些乐姬奴才同步的样子很是好奇，又喂了她一颗葡萄，指望她消停会儿。谁知她吃完了，凑在自己耳边，

“我一直好奇她们怎么做到这么齐的，莫不是教导的嬷嬷仔细列了一个模板？”

满是葡萄清香的气息打在耳侧，使得他有些分心，待回过神盯着她瞧了会儿，不知该作何反应，好笑捏了捏她的小嘴，将她摁在自己的胸口，调侃道

“怎的？瑛儿问问？”

见她还真有些意动，连忙止住了话头，虽然他喜欢她这幅清澈单纯又有点懵懵的样子，私下开些玩笑便罢了，若使她伤了面子，折了威严，不仅她心里不好受，弘历自己更是想想便心疼。

淑瑛察觉到搂着自己的臂膀一点点用力，很是不解，轻轻戳了戳他的胸膛，弘历倒打一耙，示意她听曲，还似模似样的闭目倾听。完了还点评一二

“这宫里若论琵琶的技艺当属贵妃了，若论琴音，琴韵，琴思，无人比的过你！”

“是吗？不过我好久不弹了，早生疏了。”

“岂会！当年你不也空了两年，我，朕还记得第一次为听你抚琴，还特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真真妙极了！琴美人更美！当时朕便想着日后咱们有了女儿定要如她额娘一般。”

“那若是璟媛不喜欢呢？”

淑瑛一看便知，弘历最喜欢璟媛，怎会舍得逼她做不愿的事！不免感叹道

“哼！花心的男人，善变的男人。”

也不要他搂着了，自己端坐在旁边，瞧着下面弹奏的人，突的发现

“怎的就她的琵琶不一样，莫不是这南府也分头牌不头牌吗？”

弘历直接被她的话呛着了，点了点她的额头，无奈叹道

“你啊！平时瞧着很是聪慧的一个人，怎的在我面前总是犯傻？”

“皇上不喜欢吗？”

“喜欢，怎么不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弘历哪敢说不喜欢啊，何况她这般待他不才显得他与众不同嘛，他心里偷偷乐着呢！

下面众人只能眼瞅着皇上和瑛嫔娘娘切切私语，如此温柔和煦，伏低做小的皇上，她们演奏了几次可丝毫没有见过，又瞧着皇上细致体贴的为这位盛宠的娘娘喂葡萄，简直羡煞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