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赶到医院时马嘉祺并没有跟着左迟进去，他靠着车身从兜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咔擦一声打火机冒出微弱的光亮，朦胧缭绕的烟雾顺着指尖向上攀升又被这深沉的夜晚吞噬。

晚风寒凉他不由得夹紧了胳膊，唇齿漫开寡淡的焦苦。他处在游思中连烟什么时候燃尽的都没注意，陡然甩开余烬，马嘉祺望着医院上方的灯牌长长叹了口气。

六年前他把要带左迟离开的条件告诉李家寻他的那些人，结果意料之中的遭到了拒绝，于是他就想着偷偷带她离开，没想到李家竟派人跟踪他直接将他带回了京都。

后来马嘉祺也有回来过，可是无论是学校还是闹街左迟就犹如人间蒸发似的不见踪影。

她说的没错，结局就是他把她独自遗弃在宛如噩梦的老巷区，得不到原谅也应该。

“您的朋友叶知荣女士由于心脏衰竭已经去世了，您看您什么时候过来办理一下手续？”

签完字后左迟收到医院留下的殡仪馆的联系电话，她靠在医院冰冷的墙壁落寞的垂下眼眸，发白的指尖捏着那张纸条轻轻颤抖。她在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把叶知荣转到京都的医院，如果再早些会不会能改变她的命运。

从马嘉祺离开后，左迟就在老巷区旁边的苏克区找了份酒吧的工作，而叶知荣和她是同事关系时不时会关照新来的左迟，即便她待人善良真诚也总是遭到左迟的疏离。

左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工作的地方遇见汪峥，他约她在酒吧后街见面，原来汪峥为了赌博去不惜去借了高利贷，要债的人逼他还钱否则就拿命相抵。

叶知荣大概是不放心才偷偷跟着去看，竟看到汪峥在揍左迟，心下着急她就拎起墙边的棍子朝男人的脑袋打下去，这一打汪峥死了。

吓到失神的叶知荣颤抖的站在原地，然后她就看着左迟爬起来接过她手里的棍子，在她印象里左迟永远是毫无生气的模样，就算遭到客人的无礼对待她也能平淡的接受。

可是拿着棍子的左迟露出痛苦和愤怒的神情，绝望在黑暗里疯狂扭曲放大渐渐侵蚀掉全部灵魂。猛地对着男人的后脑勺又是一下，一下，再一下，她发泄般的怒吼着恨不得要把男人的脑袋砸烂。

“人是我杀的，你走吧。”

借着皎洁银月她看到左迟脸上的点点鲜血，妖冶横生的就如同从炼狱里爬出来的恶灵，她抬手嫌恶的抹掉鲜血反而纵使那血色抹开变得更加吊诡。

然后她笑了，那是一个很漂亮的笑容，可是在这样寂静的夜晚里却变得无限悲凉。

后来左迟和叶知荣辞了工作又回到了老巷区，她们暂时租了个房子打算过段时间去京都。在计划要去京都的当天左迟带叶知荣回家去拿身份证，可是她没翻到便想到自己的证件是留在了租房的柜子里。

她让叶知荣在这里等她，来去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再回来时叶知荣就已经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

听附近看热闹的人说是向汪峥追债的人来过，他们肯定是错把叶知荣认成左迟才动的手，医院结果是捡回半条命但从今往后都是植物人的状态。

如果叶知荣没有去救左迟就不会误杀汪峥，如果左迟没有把叶知荣留在家里就不会变成这样。

冤有头，债有主，这些人永远不会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只会把责任怪在无辜的人身上，以此来获得安慰甚至是报复后酣畅淋漓的快感。

直到半年后，左文山寻得左迟把她接回京都，凭着这半年来寥寥无几的信息她决定要借此找到凶手，可是凶手还没找到就传来叶知荣过世的消息。

左迟始终相信着人生会否极泰来，事实却向她间接证明糟糕的下面是更糟糕，得到的不会长久，唯有失去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