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诺由衷觉得这一天经历的事比她以往一整年都多,她还未从一件麻烦事中完全脱离出来,马上就有另一桩麻烦事将她生拉硬拽了过去。
沈诺是在回教室的路上遇到Ren的母亲的。
那位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矜贵气息的夫人身边还跟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壮硕高大,西装革履,看那架势应该是随行保镖。
另外一个沈诺认出来是英德学院的副校长,他正笑容可掬和Ren的母亲说着话,时不时还点点头。
沈诺对这位夫人的印象实在谈不上好,哪怕她是Ren的母亲。
因为在她身上,沈诺一点也找寻不到Ren的影子,反之亦然,沈诺无法像对Ren那样对她产生亲近感。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沈诺曾在脑海里目睹了这位夫人对待Senja时的狠戾,那充满恨意的两巴掌其实就相当于扇在了沈诺的脸上,而她之后对Senja采取的惩罚手段也很阴损,关禁闭两星期,这活脱脱就是在给人上刑。
沈诺不知道她此次来学院的目的,但心里油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不祥的预感在沈诺经过三人身边时得到了印证。
Ren的母亲只象征性咳嗽一声,副校长便眼明手快拦住了沈诺。
“你就是Senja吧,正好,跟我去一趟校长室。”
如果是Ren的母亲开口说出这话,沈诺届时一定会礼貌回绝这个要求,但偏偏说话的是副校长,她身为这所学院的学生,不好违背副校长的旨意,毕竟她还得在英德学院里待下去。
沈诺只能认栽跟着他们往校长室走。
这一路她都在想自己接下来可能会面对的棘手问题。最糟不过是Ren母亲向校领导提出对她的处罚要求,为的大概就是今天在旧体育馆发生的事。
她只是疑惑事情走漏的怎会这么快,一下就传到了Ren母亲那里。
刚一踏进校长室,沈诺就被突如其来的寒意激的哆嗦了一下,随即就看到了一个在她意料之外的人,Phupha。
他此时就站在长会议桌旁边,垂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整个人似乎笼罩在一层阴翳之中。
听到声响,Phupha抬起头来,见到沈诺,他遍布大小伤痕的脸上闪过一瞬的神采,这种神采让沈诺联想到了蛰伏于暗夜中的苍狼在看到猎物时眼中所迸发出的诡异光亮。
气氛一下就变得古怪且瘆人了。
沈诺几乎是数着步子走到Phupha身边的,不是她想这样做,如果可以,她宁愿找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站着。
但校长已经发话了,他们这些劣迹斑斑的学生就得面向他们这些校领导站着,去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就好像他们是代表绝对正义的标杆。
尽管有意不去看身边的人,沈诺依然能感觉到他如蛇信般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
究竟自己以前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至于用这样一种眼神一直盯着她?如果情况允许,沈诺打算问个清楚,哪怕过程可能会让她极不舒服。
室内只有两位校领导和Ren母亲说话的声音,刚开始都是官面上的客套话,时而会客套到Ren身上,校长几乎是将他词库里的所有溢美之词全掏了出来,一股脑堆到了Ren的身上。
不久后,谈话终于进入了正题。
当听到Ren的母亲语气果决说出希望给与她和Phupha开除处分时,沈诺的脑子嗡了一下。
她早料到自己会被处分,却没想到会严重到被开除的地步。
抛开个人情感不谈,就事实而论,更应该受到处罚的,不应该是创造红牌游戏的F4吗?
但Phupha被处罚也是理所应当,是他事先拿石头砸她的,而且他也对Ren下手不轻。
可如果没有F4的红牌游戏,Phupha能有机会伤她吗?如果Ren没有出于维护她划伤Phupha的额头,Phupha会对Ren动手吗?
所有事情盘根错节,一团乱麻,孰对孰错根本说不灵清。
然而现在的情况也并不需要分出谁对谁错,话语权高的人掌握了生杀大权。
沈诺纵使有一大串关于公平正义,关于反资本集权的理论想说,可到嘴边她发现自己压根说不出一个字,那只会让他们这些人觉得她既可笑又无药可救,会加快她被开除的进度。
这是在泰国啊。
沈诺心里明镜似的清楚,Ren母亲的目的不只是想把她从学院开除这么简单,她是想把她一点点从Ren的生活里剥离出去,就像这所学院里的绝大部分人都希望她能离他们远远的。
她即代表了危害。
可她不能离开Ren,她得守着他,就算是自私的为了她自己。
理智和情感在角逐,最终前者胜利了。
沈诺目光平静看向Ren的母亲:“夫人,我能和你谈一谈吗?”
闻言,Ren母亲明显愣了一下,她叵测的视线落到沈诺脸上,迟疑着,似乎正在掂量沈诺这句话的分量和价值。
校长室的门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人打开的。
Ren的突然出现让校长室里的众人都有些迷惑,他直接推门而入的无礼举动也让才对他进行过口头表彰的校长的面色有些挂不住。
沈诺的目光打从Ren进门那一刻开始就再没从他身上离开过了。
她想,他又这样出现了。
沈诺就见原本静坐着的Ren的母亲一下站起身,快步走到Ren的跟前,她微仰头看着自己儿子脸上的伤,微蹙的眉头表示她此刻很心焦。
她伸出手想触碰一下Ren右脸颊上的淤青,手就快要碰到时,Ren却微微一偏头躲开了。
沈诺将Ren这一细微的动作看在眼里。
女人的手在空气中短暂停留了一秒,最后毫无破绽收回。
Ren神色凝重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母亲,声音沉静问出了和沈诺方才近乎一样的话语:“能和我谈一谈吗。”
疑问的句式,陈述的语气。
Phupha似乎是觉得很好笑,他低低笑出声,讥讽意味展露无遗。
沈诺眼巴巴望着Ren和他的母亲走出了校长室,这期间,Ren一次都没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Ren前脚刚走,沈诺和Phupha后脚就被两位校领导打发了出去,让他们站在校长室外等待处分的通知下达。
沈诺一走出去就看见M.J,准确说,是M.J手里的那瓶牛奶抓住了她的视线。
不会那么凑巧的,她目光紧紧锁定那瓶奶,最后推断出那肯定就是她买给Ren的牛奶。
她的两百株竟然就这么喂到了别人嘴里?那可是她全部的家底。心里这么想着,连眼神都带上了一丝幽怨。
M.J被沈诺怨妇般的目光盯得不自在,他还以为她是口渴,就满眼疑惑冲她晃了晃手里的牛奶瓶。
简直就像是在逗小狗。
沈诺都无语了。她心里宽慰的想,这牛奶就当是用来巩固Ren和他朋友之间的友情的好了,也不算白费,于是她对M.J挤出一个自以为真诚实则有些瘆人的微笑:“你慢慢喝。”
M.J神色僵了一下,顿时感觉自己手里拿的不是牛奶,而是什么剧毒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