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2012年，6年前。

“犯罪心理是行为人形成犯罪决意并支配犯罪行为实施的各种心理因素的总和。包括行为人的认识、情感、意志、需要、动机、兴趣、习惯、个性倾向和个性心理特征等……

“总而言之，犯罪心理是一门十分困难的学科，但在破获许多案件中又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我希望同学们能好好地学习这门课。好接下来我们来谈谈，你为什么会选择犯罪心理系。”

犯罪心理是小系，毕竟在现代刑侦技术愈来愈发达的现代，破案多靠科学与逻辑，像犯罪心理这种偏向主观的专业，已经很少有人学了。

有的人说自己是因为分数不够别的专业而被调剂，只有少部分人说自己是对这门学科感兴趣。

不过乔司临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脸上仍旧是一派笑意，看了看名单上的名字，才道：“好，下一个，白郁。”

白郁缓缓站了起来。

乔司临笑着问她：“白郁同学可是我们系这一届唯一的女学生，那么你为什么选择这个系呢？”

“我……对这个学科很感兴趣，我不太喜欢凶案现场。”

下课之后乔司临叫住了白郁。

“白郁同学，请等一下。”

白郁回过头看着乔司临：“乔教授，有什么事吗？”

乔司临温和地笑着看她，直到教室里所有的学生都走光了，他才轻声说：“你刚才没说实话。”

白郁一惊。

“我觉得作为我的学生，最重要的就是诚实。刚才在课上我没有揭穿你，不过我希望你在私底下可以和我说说。”

白郁盯着乔司临看了一会儿，终于道：“乔教授，我说实话的话，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当然，我会为你保密的。”

白郁心中踌躇片刻，最末还是决定相信乔司临，道：“我想知道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完美犯罪，这是我上警校的原因。而至于选择犯罪心理系，是因为我想通过这门学科，试着治愈自己心里的问题。”

*****

陆离十分钟后停车场集合，我们去见王淑仪。

池震小白也要去吗？

陆离回身，满脸理所当然地道：

陆离就算她明天不在这干了也要去。

说罢头也不回地就走了，那副不通人情的样子惹得池震在他背后疯狂挤眉弄眼。

池震你还好吧？

池震替白郁倒了杯茶，小心地递到她手里，

池震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白郁捧着茶杯，盯着热气从杯子里腾起又消失，好一会儿，才抬眼道：

白郁他说我会画像，其实没有，不是每一次都能做的。

池震（安慰）不过至少这两次，你都分析的很不错，这是你的天赋。

白郁（摇头）这不是什么好事，你想想，我是站在罪犯的立场上分析他的动机，可以说我是最接近他的人——万一有一天我变成了他呢？

池震当然不会。你只是想要了解他们的动机，从而更快地抓住他们，你并不想伤人不是吗？

白郁或许吧。不过我读大学的时候，总能听别的系的说我们学犯罪心理的，十个能有九个是疯子。

池震顿了顿，继续安稳她：

池震你看你不是挺正常的吗。

白郁不是这样的。

白郁的笑本就无力，此时她的脸色苍白，这样的笑挂在脸上，反倒有了些许凄凉的意思，

白郁那是因为我们没有遇到反社会人格的犯人，如果要推断这种犯人的犯罪动机，就必须变成和他们一样的疯子。

她的话倒是不错，不过池震怕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上对方会更加误入歧途，于是就换了个问题：

池震那你为什么还要学犯罪心理？

面对池震的这个问题，白郁虽然还是盈盈地笑着，却并没有回答。

*****

王淑仪的父亲王长林是茶农。

鸡蛋仔发来的住址也符合白郁的侧写——是在升旗山上的一处民宅。

三个人到的时候屋子里早已空无一人，白郁因为是新入职暂时还没有配枪，便跟在陆离和池震后面进屋。

她在地上看到了拖动的痕迹，扯了扯陆离的外套道：

白郁不在这。

顺着地上尚且残留的血迹，三人停在一间更小的单间屋子外。陆离一脚踹开房门，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熏得池震和白郁侧头就干呕。

陆离也是拼着全力咬牙才忍住，眼前的景象完美呈现了一个杀人分尸的现场，让人着实有些不寒而栗。

池震试了几次都没能说服自己再回头看那间屋子一眼，然后就见到白郁也是面色不善地靠在墙边，死活不愿意往里面去。

池震你不是警校毕业的吗，怎么也像我一样没见过世面？

白郁我学的是犯罪心理，那是一门理论学科，没有你想的那么多的模拟现场。

白郁显然是心情不太好，怼起人来嘴皮子都利索了不少，

白郁还有，你说自己没见过世面是不是太客气了，毕竟你都敢烧掉尸体呢。

一串话把池震说懵了。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继而就开始叫嚣：

池震哎你别乱说话啊，什么烧尸体，谁告诉你的？

白郁没理他，正赶着陆离从里头出来，听见池震在那不要脸地争辩，没好气地道：

陆离我看你不太服气啊。

池震被他问的居然愣了一愣，忽得想起几天前聊楚刀的时候自己对陆离的评价——搭档了好多年的好战友也能说杀就杀，这人一定是个惹不起地——于是就又怂了：

池震是是是，我没不服气，您说得对。

*****

陆离陈明宇假死之后叫孙威，在他的整容没有彻底完成之前，他没有身份，没有地方住。我在想，他有没有可能就住在这种烂尾楼里面。桦城有几百个烂尾楼，随便找一个，钻进去，像老鼠蟑螂一样地活着。

陆离的话语中没什么感情，一如他这个人本身，

陆离你刚才问被清走的人去了哪里，有两种可能吧。第一种，换一个烂尾楼，重新抢地盘，第二种，死在外面了，留下了一套被褥。

这也算是一种命运，有的人生就家财万贯衣食无忧，而有的人从出生到死去，永远都在为艰难地活着而奔波。

桦城表面看着光鲜亮丽经济优渥，可在那些看不到的角落里，每天不知道又有多少痛苦和挣扎。

就像是再明艳的阳光，也有照不到的黑暗。

池震孙威在外面这么多年，为了他的家里人，他的家人没有一个人管他顾他，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你说他有没有后悔呢？

陆离谁知道呢。

陆离依旧望着远方那幢楼，像是想起了与那座大楼一道埋葬过的往事，

陆离我要做的只是还原事情的真相，分析心理还是交给白郁吧，她是一个高手。

池震你是真的不会猜还是不敢猜？

池震的目光透过墨镜，认认真真地将陆离打量，像是要从这张木讷已久的脸上看出些许的不同。

片刻，池震倏地翘了翘嘴角，似有几分落魄缭绕身畔：

池震你可以不去猜，你也可以不去理解罪犯，可小白不行——她应该比你我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