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97

金玉妍醒来的时候，乾隆都被抬回养心殿享受着妃子们的侍疾好几天了。

她起初只是有些迷茫，不太明白自己现在的状态，直到身体的感觉渐渐回神，她才察觉到浑身的不适和疼痛。

金玉妍将视线向下移去，发现她原本应当高耸的肚子憋了下去，有些不可置信地伸手去摸。可是那里确实比之前平坦了许多，不论她怎么去摸去捏，都不再是之前怀胎六月的大小了。

她渐渐慌乱起来，动作也越来越大，惊醒了在一旁瞌睡的贞淑。

“主儿，主儿您醒了！太好了，您终于醒了，奴婢这就让人去叫太医来给您看看。”贞淑一刻不离身的守了金玉妍五日，见她终于醒了，满布疲累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激动之色。

金玉妍一把拉住转身就要出去的贞淑，用干涸沙哑的嗓音，磨出了两个字：“孩子？”

贞淑身子一僵，她有些不敢去面对金玉妍的视线，她要怎么跟自己的主子说这个好不容易保到六个月的孩子，再一次没了呢？算上这个孩子，金玉妍已经没了三个孩子了，经此一遭后，还被太医诊断为再也不能生育，这样大的打击，刚刚醒来的主子真的能经受的住吗？

金玉妍看着贞淑的反应，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但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的手没有力气，却紧紧抓着贞淑的衣袖不放，“你告诉本宫…告诉本宫实话。”

她不是傻子，她怀胎不过刚满六月，怎么可能这时候就将孩子生下来呢？肚子平下来的唯一可能，就只能是这个孩子就这么没了，可没人亲口说出来，她怎么能就这么简单就接受这件事呢？

贞淑无法，挣扎又怕伤到她，只能回转过身跪在床边，轻声细语地给她讲了事情的经过，末了，还不忘提起永珹，希望能借此安抚她一二。

“主儿，咱们还有四阿哥呢，那可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子，是贵子啊，是谁也比不过的。”

贞淑看着金玉妍，希望她能因为永珹而打起精神，不要为了已成定局的事情太过伤心。

可是金玉妍只是直愣愣地盯着贞淑焦急的面容，没有任何反应。

须臾，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多日未进水的嗓子早就干涸的难受，连带着她原本如莺啼的嗓音都变得沙哑，“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

她先是大笑出声，再是尖声尖叫，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她的怨恨和愤怒。

没了，又没了一个孩子，一个又一个的孩子，就这么来了又走，不肯留下一点痕迹。她金玉妍，自诩聪明一世，就是皇后贵妃都是她掌中的傀儡，竟然三番两次就这么被人害得没了孩子，还再也不能生育！可笑，实在是太可笑了！

而害她的人，亲手弄掉了她两个孩子，就连第一个没得那个孩子，也是跟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个乌拉那拉氏，竟是专门来克她的不成！

“主儿，您别这样，您不能就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啊。”贞淑急的不行，金玉妍从一开始的尖叫，已经开始双臂乱挥，将床头的灯架、圆凳全都打翻在地，甚至还挣扎着要起来，似乎想将这屋内所有的东西都打碎，才能宣泄她心中的一二分情绪。

金玉妍到底身体受了大损伤，又是刚醒，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她闹腾了一会儿，便力竭倒回床上。

她喘着粗气，眼眶中的泪又开始止不住地潺潺流下，“乌拉那拉如懿……”她一字一顿地说着仇人的名字，用充满仇恨的眼光盯着贞淑，“她怎么样了？”

贞淑看她不再折腾自己，赶紧将如懿的情况说给她听：“乌拉那拉氏同样没保住孩子，她情况更是不好，光是抬回延禧宫的时候就留了太多的血，孩子没了胎息不说，还一直残余在体内下不来，太医给她灌了不知道几碗的红药，才将孩子全都打下来，听说那孩子都化成一滩血水了，连个型都没有。而且到现在，也没听说她醒来呢。”

贞淑意欲将如懿说的越惨越好，好让金玉妍听了心里舒服点，却不想金玉妍的注意点在另一处。

“孩子下来的时候，原应该是成型的？那我的孩子呢？他成型了吗？是男是女？”

贞淑不防她竟然问出这么一句，一时有些语噎，她不想直说，怕金玉妍伤心更甚。但见她一直执拗的看着自己，便知道不说清楚她是不会罢休的了。

“是个已经成型的小皇子。”贞淑说完，便垂下眼睫，有些不敢和金玉妍对视，更不忍去看她面上凄苦的表情。

金玉妍闭上双眼，从无声地流泪，渐渐变成抽泣，最后嚎啕大哭起来。

她不明白，自己的运气难道都在生永珹的时候耗光了吗？为什么自此之后便没有一件顺利的事情。她一向认为，在这后宫之中，女人生不出来孩子，就和一块破抹布一样，时间一长就会被人丢弃不用，再没有生存下去的必要了。

现在她就要成为这么一块破抹布了，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她怎么能接受呢？

“乌拉那拉如懿，本宫跟你势不两立！”她似乎突然明白了，阿箬为何才拼死生下孩子后，宁愿不要性命，也要积蓄力量喊出那一番话。

原来深恨一个人，真的是需要用尽全身力气的，她现在觉得就是将如懿拆吃入腹，也不能缓解她的恨意一二。

殿内金玉妍发泄着她的一腔恨意，殿外一众奴婢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金玉妍醒来后发出的尖叫之声，便将在殿外的奴仆们都吸引了过来，不过主子没叫他们进去，也没人敢擅自进去，便都候在了门口听候吩咐。及至刚刚，金玉妍指名道姓地要和如懿势不两立，更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嘶吼出声，殿外的奴仆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都知道主子日后就只有四阿哥一个孩子了，这般深仇恨意，说出这样的话确实不稀奇。只是竟然这样一点不遮掩地喊出来，到叫人觉得惊奇。

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唯有站在最前端的丽心，听着内里金玉妍的嘶吼，眼神闪烁一瞬，便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