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现代小说 > 只是年华不愿意
本书标签: 现代  大叔萝莉恋 

第9章

只是年华不愿意

许越和周嫦月越走越近后,许朝生就开始怀疑了,老是来我这探口风。但我心里记着许越叫我不准乱说的警告,没透露一星半点。直到一天晚上,我被一道奥数题弄得焦头烂额,于是打电话向许越求救。就是那么一个电话,打散了我们几个的关系。

  人生中有很多的第一次。第一次开口说话,第一次蹒跚行走,第一次学会自己吃饭,第一次单独去上幼儿园。而当我第一次和许朝生面对面坐着喝汤的时候,我知道我将失去我人生中所有的关于许越的第一次。

  我和许朝生在餐馆里对峙,面前的两碗汤,没人动过一口。我忘了我是怎么打的许朝生,也忘了他是怎么彻底丢掉风度对我还击。那天残存的一点印象,似乎是许越拼命拦着许朝生让我快跑,以及站在餐馆门外不知所措的周嫦月她苍白无力的面孔。

  后来事态的发展完全脱离了我们的掌控。我不知道许越和余艺轩之间的纠葛,我只知道嫦月她很伤心,非常伤心。于是我帮她约了许越在榕桐山的山腰见面,想让他们一次把话都说清楚。

  我真心以为那会是一次美好的谈话,我是说真的。我以为我们四个,无论是谁,都可以快乐而又安详地生活下去。可是我全都以为错了。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暴躁的周嫦月,没听过那么刺耳的争吵,等到我反应过来,却只看见周嫦月决然地返身跳下山腰的身影。

  我吓破了胆,头脑却无比清晰。我潜意识里想跳去拉住周嫦月,手下却拼命按着已经探出去快半个身子的许越,不让他在挣扎间也掉下山崖。

  之后,我和满手是血的许越呆坐在崖边,双眼空洞地盯着周嫦月,看着她的身体犹如一个失去控制的木偶,在无尽的深渊里下坠、下坠。

  我那么清晰地听到岩块撞开皮肉发出的富有质感的呻吟,听到岩块碾碎骨腱响起铺天盖地翻涌而来的怒吼,听到,掩埋在我亲爱的嫦月的咽喉里,无法释放出来的绝望的呐喊。

  嫦月!我的嫦月……

  刀子很快就落在了我的脸上,恍惚间我似乎看见了浮在伤口处密密匝匝的血泡,在那一个瞬间炸裂开来,如同我的心肺,荒芜成一团烂泥,模糊看不清的曾经。

  手术之后我们在彭城停了两天,这两天里我仗着我的病患身份以及宁则钰的帮衬,过得那叫一个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无所不用其极……

  到了第三天,我的生龙活虎显然已经发展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黎秉承也因此深知这两天里被我以及宁则钰所蒙骗,当即决定离开彭城赶往藤滨,即刻乘飞机北上。

  宁则钰大致是觉得对他不起,于是无言地接受了这一安排,同时也无言地接受了他一路上的风驰电掣。然而正是因为他的风驰电掣,酿成了我们到达藤滨机场时还余两个多小时才能登机的悲剧。无奈这座以无比庞大而又快捷的交通系统而发展起来的城市,它的休闲娱乐功能实在太过萎缩,于是我们商议来商议去,只能决定去吃一顿不知道算是中饭还晚饭的饭来消磨时间。

  很久以后我想,这顿饭对于我来说,到底是个祸端,还是福祉?

  我在剧烈的喘息中停下步子,茫然地走在这座陌生城市的街头,全身上下除了手术后留在我身上的伤口,就只剩因对海鲜过敏而迅速肿胀起来的肿块。

  是夜。

  我摸了摸同钱袋一样扁的肚子,在街对面大楼外悬挂着的电视屏幕里“会呼吸的面点”的背景声中,泪流满面地找了一条长椅上躺下。隔天,我盘腿坐在长椅上,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以及被人遗弃在大街边今早的晨报,暗忖那句“寻找十七岁失落少女”是什么意思。半晌之后我恍然大悟:看来此地不宜久留啊!

  我伸手按住饿得没了知觉的胃,小跑着蹿上街头,想要穿过马路去对面的小超市问问招不招小时工,事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

  假如你的左前方有一辆标明是“BMW”的、缓缓而来的浅黑色越野车,右后方有一辆不知是什么牌子的、速度却略微偏快的咖啡色敞篷车,而你又不可避免地要撞上一辆,你会选择往前跨半步还是退后一小步?

  面对如此惊心动魄的场景,一般人都会选择对自己伤害最小的那种,因此我也这么选择了。可惜的是,我作为一个无钱又无权还被人家拿重金悬赏的失踪少女,在金钱与肉体的挣扎之中,不可避免地选择了金钱。

  两辆车瞬间已近在眼前,我一个狠心,往后猛跨了一步。

  当然,那时的我并不知道敞篷车是个什么概念,单纯的我单纯地以为那只是一辆掉了顶盖的破车,并满怀着一股“就算撞坏了也比糟蹋了一辆宝马车比较能让人承受”的壮烈心情飞扑了过去。可见,当我知道那是一辆意大利进口的“马杀儿拉地”新款跑车,并在中国很少有维修网点的时候,我的震惊程度足可以让上了篷的它正式爆棚。但所幸那时的我见识短浅,在四下“现实版碰瓷门啊”的惊呼中,我只是庆幸终于成功地躲过了一辆小宝马。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过后,我的身体成功地冲上了车前盖滚了两滚,由于惯性作用,我的头也跟着砸上了车前的挡风玻璃。

  在昏迷之前,我不得不深深地感叹一句:上天果真将降大任于鄙人也,以致先苦吾心志,劳吾筋骨,饿吾体肤,此刻还让吾由假碰瓷演变成了真碰车,遂终令小命难保矣……

  我一觉睡到自然醒,一睁眼,就看见一个黑洞洞的长条状圆形直筒在我跟前晃悠。我一惊,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一翻。

  根号下0.1秒之后我重新着陆,惊恐地指着那个圆筒大叫:“你是个什么东西?”

  圆形直筒晃了晃,晃出一张脸来:

  “不好意思,我吓到你了吗?”

  我又歇斯底里地尖叫了一声,但很快安静下来:“你……”

  对面蹲着的男人微微笑了笑,说:“我怎么了?”

  “你……”我努力地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忽然拍手跳起来,“对!就是你!奶茶店记得吗?榕树里的奶茶店,你本来想坐在我前面的位置,结果被我给赶走了。那天你穿了,穿了一件衬衣……你还,还随身带了一架相机……啊就是你手里这样的。你,记得吗?”

  “是啊,榕树里奶茶店内张牙舞爪的小猫,”他笑着点了点头,“我记得。”

  我很开心地笑了笑,问他:“那我怎么会在这里啊,这是你家?你是谁?”

  他抬手放掉相机,扶起我,把我安置在沙发上:“那就说来话长了。因为你在我开车的时候突然冲了出来,导致我刹车不及撞上了车道边的护栏,撞坏了车的同时还引发了长达半个小时的交通堵塞。又因为你一直在昏迷,导致这场事故的肇事者无从查起,我因而被迫支付了全部罚款,所以把你带回家来抵债啊。我叫边暮城,是个混饭吃的美术学教授,不过我更喜欢人家叫我摄影师。”

  我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错乱:“是要让我抵债吗?那要多少钱啊?其实我不是故意要撞你的车的……”

  边暮城却忽然大笑起来:“和你开玩笑的,不过我的损失确实挺大。”说完转身拐进了一个房间,隔了一会儿端出一碗热粥来给我,“先吃点东西,吃完了再聊天。”

  我犹豫了一会儿,缓缓接过,小心地喝了一口,下一刻泪水立即斑驳了我的脸。

  边暮城在一边没说话,只是伸手抽了张纸巾递给我。

  我低着头接过纸巾擦了擦脸,又瓮瓮地擤了擤鼻涕,捏着勺子在碗里搅着:“你……这是你家没错吧?你一个人住吗?”

  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我之前在榕树里遇到你,你去那儿,是因为有认识的人在那儿吗?”

  他顿了顿,好半天才说:“我的家在那儿。”

  我了解地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粥:“我家也在那儿,就在榕树里偏角的一座小楼里。我一直和我妈住在一起,不过最近我妈走掉了,把我一个人留下,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你呢,你家在榕树里的哪里?”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又递了张纸巾给我:“我不记得了。”

  “嗯?”我诧异地抬头去看他。

  “因为我家里的另一个人和你妈妈一样,也走掉了,永远没回来,只把我一个人留在那儿,所以我没有再回去,也不记得在哪儿了。”

  “你瞎说,不管怎么样,家的位置总该记得吧。”

  他却固执地摇摇头:“不记得了。”

  我颓然地垂下头,把手里的粥碗放在了茶几上。

  “不要了吗?才喝了没多少。”

  “不要了。”我摇摇头,低下脸不去看他。他也没再开口,轻轻地伸手摸着我的背,无声地安慰着。

  时间像是过去很久,久到我快要睡着了,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偷偷抬眼看他:“我现在回不去家了,你能不能暂时收留我一会儿?”

  他的动作顿了顿,说:“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背着书包,不用读书了吗?”

  我愣了愣神,有些挫败。他像是看出了我的无措,犹豫了好一会儿,重新把粥碗端起来放进我手里:“我不知道你妈妈为什么走了,但我相信她肯定会回来的。你现在的状态不好,暂时先在我这住一段日子吧,等你好了点,我送你回家。”

  “可是万一我妈不回来了呢?”我直盯着他的眼睛,“万一呢?”

  他的瞳孔瞬间缩紧,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伸手一拍我的头:“没有万一,如果真有万一,那我来照顾你好了。”

  “你?”我十分惊讶,“我们此前并不认识啊!”

  “说的话真让人伤心,我们的家不是都在榕树里吗?在这座城市里,还有谁和你关系更亲?”

  我想了想,也真是这样,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你啊,你是个好人,不过我不会永远赖在这儿的。你离开家了可以自己生活,我也可以,等我赚钱了,我会报答你的。”

  边暮城只是笑笑,努了努嘴,示意我先把粥喝了。我就这样在边暮城的公寓住了下来。

  “无聊的时候你可以进书房看看书,觉得没事做就玩会儿电脑,想活动了就下去小区公园里逛逛,我有事就先走了。哦对了!要是小区保安问你是谁,你记得说是我侄女儿,家里出什么事了,你也可以找他帮忙,知道了吗?”

  “知道了。”

  “哦还有,你脸上这个绷带是时候去弄掉了,伤口应该不疼了吧?真是的,女孩子家怎么会弄伤脸,还好这能弄回来,不然以后就嫁不出去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行了,你快走吧,真啰唆。”

  “居然嫌我啰唆,你去问问,谁能跟我一样这么心胸开阔,留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女娃在自己家里?好了不说了,晚上我会回来,到时候带你去买几件衣服。”

  我点点头,在他临出门前又问了一句:“那要不要我给你做饭?”

  他一怔:“你会?”

  “试试看呗。”

  他挑眉笑笑,径直出门去了。

  日子过得不紧不慢,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在边暮城的公寓里度过了一个除夕夜外加一个元宵节。也不知道是我天生比较自来熟,还是边暮城真的很好相处,半个多月下来,我们俩的关系已经从伪叔侄发展到了真闺密,而他也逐渐撕下了好好先生的面具,露出了他收留我的真正目的,整天奴役我帮他干家务,时不时还拉着我给他当模特,说是最近学校放假,他手下那些可以给他当模特的人都不在身边,只能委屈委屈他,拿我将就一下。

  这天天气正好,边暮城临出门前叫我待在家里别乱走,晚上可能要麻烦我配合他拍套组图,说是要拿去参加一个摄影大赛。

  我听了,立即脱了外套跑到阳台上感受了一下,确定今天的风不大,且温度不低,这才点头答应了他。没办法,摄影师似乎都喜欢反季节地干活,分分钟就能冷热颠倒,四季循环一番。

  边暮城看了看我没说话,嘴角含笑,潇洒地一个转身出门了。

  是夜,华灯初上。滕滨这颗璀璨的新星在黑夜来临之时披上了它奢华萎靡的外衣,装点着随处可见的纸醉金迷。我跟在边暮城后头走出位于市中心的银泰,怀里搂着一条价值人民币三千元整的长裙,走得分外沉重。

  说起来,林宜然在试图把我培养成文艺青年前,曾试着把我培养成服装设计师,并且还手把手地教我怎么画图、选料、配色、裁剪,一度让我怀疑她不是从外语系毕业的,而是从平面美术系毕业的。可惜的是,自从我把家里唯一一条印着富春牡丹图的床单--重点是这床单只价值人民币六十八元--给改成了吊带裙后,她就果断放弃了这一打算,并且狠狠地揍了我一顿,之后还彻底摒弃了她曾灌输给我的“创意让生活更美好”这一信仰。所以当我眼看着边暮城连价也不还,直接掏卡买下这么一条和我当初自制的那条差不多花色的裙子,不得不说,十分痛心。

  边暮城像是感觉到了我的沉重,回过头来问我缘由,我只能摇摇头,痛惜道:“叔啊,你真的是,太不会打算盘了……”

  他不明所以,也不想搭理我,直接拉开车门把我推了进去:“废话别多,赶紧换上衣服,拍完我们就回去了。这天气好像要变了,阴风阵阵的,别到时候没拍完就下雨了。”

  我一抬头,可不是嘛,这都已经开始飘小雨了,于是麻溜地换上了衣服,翻身从车上跳了下来。

  “好,先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边暮城突然一声大喝,就着我的姿势迅速拍了几张,“很好,保持住这个表情别动!不对,是之前那种迷茫的表情而不是面部瘫痪。没错,就是这样……注意不要面瘫了!好的,现在听我的,先退几步到街上去,然后露个侧脸,露多一点,再多一点……叫你露多点没让你全转过来。你给我转回去!好的!现在假想一下你是个无所不能女王,傲视睥睨,分治天下……我说的是女王不是女巫,嗯……也不是女仆。算了你还是当平民吧。好的,现在慢慢地往前走。对,走你!……

上一章 第八章 只是年华不愿意最新章节 下一章 第1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