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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只是年华不愿意

那边沉默了一下,说:“你不会变的。”

  我垂下眼帘,伸手撩开了遮在我右脸上的刘海:“如果变成这样呢?”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抛弃了乳娃娃喝起了李子园,于是我的身材也从曲线型长到了直筒型。就是在那段时间里,我失去了我人生中第一个交往对象,俗称初恋。

  我的初恋其实长得并不怎么样,比上显然是不足的,比下却有些艰难。虽然这被程锦说成是刻意丑化,因为她不止一次向我赞美我那男朋友的美貌,并真心认为他只需戴顶假发就可以出演林黛玉。这大概也可以表明我和程锦截然不同的审美观。

  在我看来,一个男人长得漂亮那并不是罪,可要是这个男人长得比我还漂亮,那就是罪大恶极了。而“林黛玉”显然是一切罪恶的根源,因此他并不适合拿来当男朋友。只是这个不适合拿来当男朋友的男朋友,他竟然嫌弃我的身材,并以“我不想我的女朋友脸上除了肉什么都没有”这样的理由拒绝了我,以至于我情不自禁地对他动用了武力,导致我在全校范围内被通告批评。

  此后,我发奋地从李子园变回了乳娃娃,只是再也没有交过男朋友。倒不是说对爱失去信心,只是我在等待一个永不会嫌弃我的人。

  我以为这个人会是席皓的。

  只是我以为,真的只是我的以为。

  看着席皓哑然的表情,我终又笑起来:“你看,男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

  “阿光……”

  我微颤着放下头发遮住脸:“刚才我们聊到哪儿来着?哦,说到我要回家了。麻烦你让路!”

  这一次席皓没有拦我。他的身形隐在昏黄的暮色里,柔和而又扎眼。

  临走时他对我说:“恭喜你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同喜,同喜。”我笑应着,闭上了眼。庞大的辛酸和无奈扑面而来,呛得我泪流满面,“同喜,同喜……”

  我涕泪纵横地往家里跑,快到门前,我抹掉泪,叉腰开始大喊:“林宜然我回来啦!快给我开门!你还不知道吧,前几天我住院了,来看望我的人那叫一个络绎不绝。哈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品吗……喂喂喂,你不是在看电视吧?快开门……”

  我正喊得起劲,隔壁一大爷忽然探头说了一句:“闺女别喊了,你妈早走了。”

  我又抹抹泪:“谁说的,我妈没走,她正在房里睡觉呢。您要是嫌我吵那我就不喊了,我就在下面等一会儿好了,我妈会给我开门的。”

  大爷悲悯地看了我一眼,说:“闺女别等了,你自己都骗不了还来骗我这个老头子干吗?你还是跟你爸走吧,你爸爸不是挺有钱的吗,你过去也吃不了苦的。”

  我说:“你瞎说!我妈就没走,她就在屋里!她说过会一辈子给我开门的!”

  “你这闺女……你要不相信自己回屋看看,看看东西少没少。”

  我禁不住晃了晃身子,仰头盯着楼上紧闭着的窗户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蹲下了身子。

  原来她真的走了,原来她竟走得这么干脆。

  其实林宜然早就告诉我过她只是随波逐流到了榕树里,虽然给不了我一个完整的家庭,但会给我一份完整的爱。我相信她,一直很相信。她路过了我的婴孩时期、儿童时期、少年时期,我相信她还会继续路过我剩下的时期,直到我们彼此都无法再抵挡住时岁的非难。可能是她已不再记得,所以只徒留我一个人难过。

  我蹲在我和林宜然的小房子前发了一会儿呆,隔壁那大爷估计是怕我想不开,搬了椅子过来坐在我的身边,十分客气地请我吃煮花生。我推辞不过,拿过一颗剥了吃了,觉得味道挺不错,就随手抓了一把啃着。于是杜尚娟来找我的时候,看到的正是我十分利索兼“嗨皮”地嗑着花生的场景。

  她显然没能想到丢了妈的我还能够这么乐观,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呆愣了半晌之后默默地放掉了手里的餐巾纸。

  “阿姨你怎么来了?”我抓过一把花生递到她面前,“你是来找我妈还是找我?要是找我妈的话,一时半会儿你还真找不着。不过找我就容易了。你找谁?”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说:“找……找你。”

  “我妈叫你来的?”

  “那倒不是,是你爸……他原先拜托我去医院接你的,没想到你先回来了。我说阿光啊,这几天去阿姨家里住好不好啊?”

  我放掉花生,正色道:“那就麻烦阿姨了。”

  好还是不好,林宜然早就为我做了决定。她自以为我跟着黎秉承会更好,却不知道我已经习惯了她的关护甚至责骂;自以为给我做了最好的选择,却不曾问过我的心意。不过也好,我也是时候离开这鬼地方了。

  我跟着杜尚娟走出老房子。冬日的阳光煦暖而又盛大,像是一场久也不见的典礼。我有些晕眩,回头看了看被笼罩进暮色里的旧楼。老旧而又笨拙的建筑,像是斑驳了颜色的苍凉墓碑。全世界为我殉葬。

  一个星期之后,我坐上了远离榕树里的车。

  我离开的那一天,榕树里难得地放晴了,于是所有人都沉浸在这难得的冬日暖阳里,把我要离开的悲伤冲荡得干干净净。不得不说,老天爷真是太对不起我了。

  为了不破坏气氛,我撑起脸皮开始傻笑,可我这么一笑,所有人又都哭了。我一看他们哭了,跟着就要哭,结果这群人又开始笑起来。我坐在车后座上抽了抽嘴角,心里无限忧伤。

  车子慢慢启动,窗外的景物一点点远去。我叹了口气,百般聊赖地看向后视镜,猛地就看见了扬言死也不来欢送我的席皓。

  我瞪大了眼,后视镜里的他只穿了一件素色的衬衫,正被冬日还带些刺骨的冷风吹得一鼓一鼓的,一头墨黑的短发在冷风中凌乱地交错在一起,隐隐露出一双泫然欲泣的茶色瞳眸。

  黎秉承也发现了有人在车后追赶,缓缓放慢了车速,席皓就在这时追上了车子。

  他停在距离车子四五步远的地方,定定地站在窗外看我,眼神荒芜而又繁杂。我的心略微一抽动,眼泪触不及防地就落了下来。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还没碰到脸,就看见他甩开步子猛冲到我面前,继而一把扣住我的手腕,把我从车窗里拖出去大半个身子。

  我诧异地望了他一眼,随后心惊胆战地把视线挪向前排黎秉承所在的位置,不无意外地看见他微皱起的眉。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奋力挣扎了一会儿,不但没挣扎出来,还被他抱了个满怀。但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只持续了两秒。两秒后,席皓放开了我,附身在我耳边微动了动嘴角。我一愣,勉强冲他笑了笑,缩回了车里。

  车子重新启动,黎秉承透过后视镜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打开了车上的音响。

  听见冬天的离开,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我想,我等,我期待,未来却不能理智安排。

  阴天,傍晚,车窗外,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

  向左,向右,向前看,爱要拐几个弯才来……

  我探头去叫宁则钰:“小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先去去澎城市立医院,我们已经给你安排好做皮肤移植的手术了。”她欢喜地转过头来看我,“就要过年了,星星不想要漂漂亮亮的吗?”

  我看着她用两手托住下巴做出一个“亮闪闪”的姿势,情不自禁地战抖了一下:“还,还好吧……”

  “那你怕不怕呢?”她问,没等我回答就自顾自地往下说,“其实这只是个小手术,不用怕的。给你动手术的这个医生呢,是我和你爸特意找来的,据说是这方面的专家。对了,他是法国还是意大利的洋医生来着?”

  黎秉承哼哼了两声表示不想搭理她,她不以为然地跟着哼哼了两声,继续跟我说:“这个皮肤移植手术呢其实很简单的,移植后皮肤成活率也很高,痕迹多少会留点,不过不要紧,以后慢慢会消的,实在消不掉我们也有化妆品嘛。反正你不用怕就是了,这种小手术,一会儿就完事的……”

  我战抖着支开话题:“这样啊……对了,这首歌挺好听的,叫什么名字啊?”

  “什么名字?我给你找找。啊,是孙燕姿的《遇见》……”

  宁则钰说这只是个小手术,果然不假。

  我进了医院,连病号服都不用换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在进手术室之前,宁则钰一直陪在我的身边,看样子比我还紧张。我觉得很好笑,就一直叫她小妈,可我一叫小妈她的眼泪就开始泛滥,搞得我又怕又想笑。

  麻药很快就起了作用,我头晕晕的,神智已经开始模糊,脑子里全是蝴蝶在飞,又想吐,和宁则钰说,宁则钰就慌了,要去找医生,我拽住她,她的手马上翻转过来包裹住我的。

  “小妈你不要紧张,这是小手术,很快就好的。等我手术出来了,我就跟你回家,让你永远当我小妈。

  “小妈,你说我手术做完了之后,脸上的疤不消怎么办?你说,今年我跟你们过春节,林宜然怎么办呢?以前春节我们俩都在一起,我给她写对联,她会自己剪窗花。大年夜的时候我们就一起看春晚。和你说,我特喜欢董卿,她可是我心中的不老女神啊,那地位直击赵雅芝。对了小妈,我们看春晚吗?团圆饭摆一大桌吗?给嫦月还有程锦姐她们的压岁钱准备好了没有?大年初一我们放炮仗吗?许越每次都来抢我的炮仗,今年我一定不给他抢到……

  “小妈,你怎么又哭了啊。你别哭啊,不然我给你唱首歌好了……”

  阴天,傍晚,车窗外,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

  向左,向右,向前看,爱要拐几个弯才来。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我往前飞,飞过一片时间海,我们也常在爱情里受伤害。

  我看着路,梦的入口有点窄,我遇见你是最美的意外……

  我迷迷糊糊地躺在手术床上,耳边是叮当作响的手术刀,恍惚之中,我似乎看到了许越。他穿着极为规矩的格子衬衫,迎着我们困惑的目光,严肃而认真地做着自我介绍:“我姓许,叫许越。认识你们我很高兴,我会多多关照你们的。”

  我摆了摆头,想哭,却流不出泪来。

  “我姓许,叫许越。认识你们我很高兴,我会多多关照你们的……”

  当初林宜然带着还没出生的我在榕树里落了户,买了镇里偏角的一座老楼,正是周嫦月家的老屋。所以我出生就和周嫦月相识,是正正经经的发小儿。

  认识程锦是我们四岁那年的事。那时候我妈刚丢了在镇尾快餐店洗盘子的差事,一大早就出门找工作,到了晚上却领了个女孩回来,七八岁的样子,说是小孩刚死了妈,爸爸又上班顾不得,照顾一个月给两百八。那正是程锦,比我和嫦月大了四岁,已经是很懂事。

  我妈一带程锦就带了三年。那三年里程锦几乎都住我家,即便她爸在学校里没课,也是暂居我家。所以虽然我和嫦月年龄最相近,却和她最要好。

  许越和程锦一个年纪,原并不是镇子里的人,他来榕树里那年我才刚上中学。

  许越他爸是个暴发户,做的珠宝生意发了家,后来还卖皮草。只是夫妻婚姻关系不好,他妈单身一个出了国,他爸就带着他和他哥到榕树里落户。那时候绿衣街区的别墅群刚刚竣工,他爸是第一个买主。之后他家搞大装修,不能住人,就租了周嫦月家的新屋。我们就是在那时熟识起来的。

  许越来了之后,凭借着他的男性身份,立即取代了当初因为年龄最小而当选三人中的老大的我的地位。只是他这大哥当得实在不咋的,一天到晚就只盯着周嫦月瞧,也不知道存着什么歪心思。突然有一天,许越请我上镇尾的餐馆喝汤,言语间却三句不离周嫦月。

  我虽然不聪明,但还不至于傻,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我并不想让他那么快如意,于是只要他一把话头往周嫦月身上引,我就开始天南地北地胡扯。到最后他哭丧着脸冲我喊了一声:“大哥!”

  我忙抱拳回敬他:“我不做大哥好多年,我不爱冰冷的床沿!不要逼我想念,不要逼我流泪,我会翻脸!”直到他挫败地举白旗投降,我才大笑两声同意帮他到周嫦月面前说说好话。

  其实那时的我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单纯地想帮许越传句话。而那时的周嫦月也是懵懵懂懂,感觉到许越对她是特别的,也就赖着许越点。我和程锦对此并没发表什么异议,反而认为许越能帮忙照顾周嫦月挺好的,可是许越他哥许朝生不这么想。

  许越他妈从小就不在他身边,他爸又忙着工作,所以一直以来都是许朝生在照顾他。而许朝生这个人,脑子好使,脸蛋也过得去,就是思想有些落后,明明只比许越大了两岁,却跟个小老头似的,明令禁止许越和女孩子往来,搞得许越上了高中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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