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羽篇19旖旎

　　这荆棘倒刺极难清理，即便有皇甫羽这个半调子一同帮忙，一个下午都还没有清理完，天色暗了下去，殿中灯影绰绰。

　　“太子殿下。”

　　直到守在烛火边上的宫人一声轻呼，皇甫羽才回过神来，只见萧子戚站在殿中，神色冷凝，想必他已经从李朔口中得知事情原委，皇甫羽不由的感到一阵心虚。

　　李楠和刘太医刚想行礼，被萧子戚不甚在意的挥退，示意他们继续，皇甫羽知道现在他应该去哄萧子戚，但是又放不下手中的镊子。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刘太医抽走了他手中的镊子，刘太医已经把李楠的那条腿处理好了，血肉模糊的腿缠好了雪白的纱布，透出阵阵草药清苦的气味:“世子，剩下的交给在下，您去歇歇吧。”

　　李楠浑身都被汗水浸透，面如金纸，闻言也抬起头来劝道:“世子，奴才何德何能，您为奴才做的已经够多了，您快去歇歇吧。”

　　皇甫羽曾问过刘太医能不能让李楠灌壶烈酒，亦或者用麻沸散之类能让人陷入昏迷的药物给李楠服用，让他陷入昏迷。

　　刘太医叹了口气解释说，他曾经听他的师傅说过，被这荆棘条抽打过的人，若是在昏迷中被取出倒刺，过后即便是养好了伤，四肢百骸也是废了的，要是不想成为废人，便要清醒着活生生受着这罪。

　　心头翻上来一股苦涩，不知是何滋味，皇甫羽觉得这里再呆不下去，叮嘱了几句，便匆匆走了出去。

　　萧子戚正负手站在殿外的廊檐下，仰头看天，今日夜空一碧如洗，明天大概是个难得的晴天。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用过晚膳了？”皇甫羽尽量放柔和了声音，不去问那些会惹的萧子戚不快的问题。

　　“我去给母妃请安，在她宫中用过了。”萧子戚收回视线。

“那你可见到阿姐了？”一句话说出口，皇甫羽便后悔了，果然，就见萧子戚冷下了脸，心中暗暗懊恼，自己怎的这般沉不住气，都说老虎须子摸不得，龙之逆鳞触不得。

　　萧子戚这会儿肯定因为他自作主张让李楠去皇贵妃宫中打探消息而生气呢，他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就见萧子戚眉梢一挑，眼角一勾，一副嘲讽的姿态:“我看你们二人主仆情深，一个为主子舍身忘死，一个为下人刮骨疗伤。”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皇甫羽不好意思的蹭了蹭鼻子。

　　“没有吗？”萧子戚横了他一眼，“那为什么宁可寄希望于一个不知敌我的小太监，也不愿信我？”

　　“我……我那不是事发突然，被冲昏了头嘛。”说起来，皇甫羽也确实觉得自己做的很不理智，“不也是怕你为难，毕竟皇贵妃是你母妃。”

　　“哼！”萧子戚斜倪他一眼，转过头去，继续装模作样的看月亮，皇甫羽有些好笑，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理亏，纵使担心阿姐的处境，却也知道，既然萧子戚已经出面，皇贵妃也不好驳自己儿子的面子，倒是让人不敢怠。

　　自知理亏，皇甫羽慢慢蹭过去，握了握他的手:“手怎么那么凉，也不知道多添件衣裳。”

　　“你难道不是？”萧子戚吊着眉眼看他。

　　“……”皇甫羽十分承认自己真是一点哄人的天赋都没有，于是便放弃了，只静静看着萧子戚，“我饿了。”

　　“哦，那干我何事？”萧子戚长眉一挑，皇甫羽不言不语，就那么看着他。

　　因为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跟萧子戚吵起来，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想着，阿姐说她托萧子戚照看他。

　　“走吧！”萧子戚似乎颇为不耐烦的拂袖而去，走出去两步见皇甫羽还站在原地，“你还杵在那干嘛，不是饿了吗？”

　　皇甫羽深吸了一口气，把一巴掌拍死萧子戚的冲动按下，露出点真心实意的笑意，学他抄着手悠悠然跟了上去。

　　殿中已经有人布好了酒菜，清醇浓烈的酒香肆意蔓延。

皇甫羽不由自主的伸手倒了一杯，凑在鼻尖轻轻一嗅，果真是好酒，正打算一饮而尽，手背上重重挨了一下，手中一空。

萧子戚拿筷子打了他手背一下之后，居然还把他的酒给抢走了。

　　皇甫羽强忍着怒气，在心底上刀山下油锅的给萧子戚安排了无数刑罚，才能勉强维持住冷静，没把这一桌子菜呼他脸上。

　　谁知那人却仿佛看不懂人脸色一般，心情甚好的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皇甫羽碗里，又亲手舀了一碗米粥递给他:“空腹喝酒伤胃，好歹些吃点东西垫垫。”

　　这么说还是他有理了，皇甫羽叹了口气，一一吃了。

　　“这鱼不错，你尝尝，”又是一筷子过来，“这羊肉煮的也不错，冬天里吃羊肉再合适不过。”

　　如此下来，又吃了不少东西下肚，皇甫羽心中暗想，要是他还敢再给我夹菜，我就跟他翻脸！

　　幸好萧子戚看他吃的差不多了，见好就收，递了杯酒过来。

　　接过酒，皇甫羽心中的火气一下子就泄了，这人待自己确是好的，只是臭脾气需得改改。

　　一杯酒水下肚，醇厚甘甜，唇齿留香，这酒极烈，落入胃中，一团灼热之气从胃里腾升而起，蔓延到四肢百骸。

　　“好酒！”

　　皇甫羽不禁赞道，又连饮三杯，酒气上头，看着周遭都有些模糊起来。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①”恍惚间听到有人轻吟浅唱，他抬眼，萧子戚墨发如瀑，面如冠玉，一身白色锦袍，如月下仙子一般，手执玉箸，有节奏的敲击着白玉杯。

　　白皙修长的手，指节分明，分明是双男人的手，却比女子的柔夷更美得动人心肠。

　　不觉看的有些痴了，可不就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三顾……倾我心……②”

　　大约是饮了酒的缘故，皇甫羽夜里睡的很不安稳，大冬天天却觉得燥热难当，一个接一个混乱旖旎的梦，纷扬的纱帐，交叠的身影，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在梦中意识到那两人是谁他愤怒难忍。

　　怀着满腔怒火冲上前去，想把萧戟那个混蛋揪出来碎尸万段，一把掀开帷帐，只觉得一道闪电从天灵盖劈到脚底板，皇甫羽登时愣在了当场。

　　白衣轻透，玉臂横陈，修长的双腿随意屈起，饱满的腿部线条充满张力，极具力量的美感，腰部以下的位置在纯白的衣摆下若隐若现。

　　那人却还勾着一双狭长的凤眸，唤他一声:“皇子哥哥。”

　　耳垂上传来酥麻的痒意，皇甫羽头皮蓦地炸开，只觉得被电击中一般，每一根头发丝都竖了起来。

　　他猛的睁开眼睛，翻身坐起，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如濒死的野兽一般急促的喘息着，直到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部，他才缓缓平静下来。

　　双眼适应了黑暗，皇甫羽才发现这是萧子戚的寝殿，腰腹上缠了一只修长的手臂，不用看都知道这只手的主人是谁。

　　裤子里面的一片黏腻湿滑，提醒着他，方才做了一个多么荒诞不经的梦。

　　他伸手想拉开萧子戚，却在手指触碰到他皮肤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梦里萧子戚那魅惑的旖旎风光，皇甫羽好像被火焰燎到一般，飞快缩回了手指。

　　看着萧子戚沉静的睡颜，皇甫羽万分庆幸他比自己多饮了几杯，这一番大动作都没将他吵醒，不然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清醒的萧子戚。

　　深吸了口气，皇甫羽定了定神，飞快的拉开他的手臂，胡乱套上鞋子，一把扯过外袍披上，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