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夏说话的时候明明还是林黛玉的模样,却自有一番磊落飒沓之风,神情笃定似乎并不将这事放在心头,林如海先是一怔,旋即含笑道:“黛儿说的很是。”
他话音方落,敬书气喘吁吁跑进来回话道:“老爷,外头来了个癞头和尚,说是老爷的故人,想要求见老爷。”
林如海心头疙瘩解开,也无所谓见不见他了,反而是瞿夏担心这和尚贼心不死以后另起风波,对林如海道:“女儿想,这和尚大约也有些神通,不如爹爹一见,否则他执意纠缠下去岂不惹人厌烦。”
林如海顺着瞿夏,吩咐敬书道:“也好,你请这位仙师往待客厅去吧。”
他身子这几日养的好了许多,下地走动不成问题,连公务也能处理一些了,见个人倒没什么关系,瞿夏因是年纪大了不好直接见外男,便立在屏风之后借着角度的便利向外面看去。
脚步逐渐清晰,一个粗布短衣的赖头和尚走了进来。他赤足踏在地上却像是踩着世间最好的软靴一样舒适,见到林如海坐在堂上时脸上却露出了与他世外高人身份格外不符的惊愕神色道:“命数已变,怎么会如此?绛珠何在?”
林如海没听懂他说的什么,风度翩翩道:“从前一别已经多年,仙师可好?”
和尚疯疯癫癫,茫然四顾见屏风之后隐约立了一个少女的身影,大步上前就要绕过屏风去看,林如海顿时气他不知礼数,不仅自己上前阻止还招呼小厮进来,谁知瞿夏盈盈自屏风后走了出来对和尚道:“仙师乃是方外之人,怎么冒犯起闺阁了呢?”
她说的极认真,仿佛真的对和尚的举止感到疑惑一样,然而一双眼睛如霜雪刀锋直刺和尚眼帘之中,唬的他竟赫然倒退了一步,指着瞿夏大惊失色道:“你究竟是谁?!”
瞿夏神色端然迎上和尚的指点,一字一句道:“姑苏,林黛玉。”
即便她如此坦然,林如海却抓着她的肩膀一把将她拽到身后隔离开和尚的目光道:“仙师此举未免不妥!”
他是个正经读书人,学的四书五经,明的忠君爱国,骂起人来却是没有什么力度,瞿夏的眉眼却难得的弯了起来。
和尚跺足急道:“你擅改绛珠命数,神瑛历劫不成,情缘难了……”
谁知瞿夏便不理会他,只扯着林如海的袖子道:“爹爹,这和尚怪怕人的。”
林如海便吩咐敬书道:“快送姑娘回院子去,再熬安神汤给她喝。”
瞿夏应下来便绕过和尚要往外走,谁知和尚犹自不肯罢休,上前扯住瞿夏的袖子道:“你如此混作非为,警幻面前薄命司如何销案?”
他本就身手灵巧又是突发,一时之间竟然谁也没有反应过来,但瞿夏却对和尚低声道:“难道女子天生就该薄命?仙师未免太痴了。”
大约那和尚这辈子只说旁人痴,未曾被说过自己痴的,一时也愣住了,瞿夏反手轻轻一拂拂落他的手转身便走,林如海亦被他气得狠了,直接叫人赶紧送他离开。
那和尚怔怔半晌,直到离开都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