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太阳

“明明活得这么痛苦，为什么不选择去死。”

“因为......你说过......我是你的太阳。”

我抽出锋利的短刀，抛开了一滩鲜红，紧紧地和他依偎在一起。我确实说过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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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可能有先天的眼部缺陷。我见不了光。

有的时候，戴着墨镜的我也会羡慕公交车上周围的人沐浴在阳光里的样子。黑黑的，我的世界里，看到了他们若隐若现的葬于明媚的沉醉表情，心里想着太阳究竟是副什么滋味。

我下了车，压低了戴在头上的鸭舌帽，因为见不了光，所以经常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冬天还好，夏天就比较抗拒出门了。我看着很瘦，一百斤出头的样子，但实际上身体的肌肉还是比较少的，仔细看看肚子也并没有那么精干，还是可以捏起一些小肉的。

我就读于市里最好的一所中学的最差班。家里——哦不，我并没有说明自己的眼部缺陷，档案里也调不出来，只知道我是个近乎瞎掉的人。我不希望有除了我以外的人知道我见不了光这件事，所以在体检的时候总会强撑着完成眼部检查。结果也正如报告里所写：“视力极弱，请尽快就医。”

由于天天穿得和其他学生格格不入，所以被当作是问题学生，分在了最差的班里。我的父母过世得早，老人也不在自己身边，所以我没有学习上的压力可言。更何况，这个班里的学生基本都是不折不扣的王八蛋，也没有什么人真的靠学习出道，因此，即便是肆无忌惮地托着腮看着窗外，也没有人会管我。

当然，还是有个例外。

窗外看腻了，就会看向那个角落。瘦瘦小小的背影，望了那么多时候下来，也只有他好像是热衷于学习一样，从来不和周围的人吵吵闹闹。我对他没有兴趣，因为他也太普通了、太诡异了、太不合群了。我甚至搞不清他的名字，因为他的声音很低。我想他可能并没有那么矮，他的肩部算是宽的，不窄，可他总喜欢蜷缩在那里，就像是腹部挨过几拳，被凿开了一个大窟窿一样，很奇怪。

可能是感受到我炽热的视线了吧，他转过头，看向了我这边。我透过墨镜的视线也被捕获到了吗？我这才发觉，他的刘海很长，根本看不见他的眼睛，也许他就凭着刘海稍稍稀疏的地方看清这个世界吧。我想，他可能也有眼部疾病，但是是自己作出来的。

他往我这个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期间我换了坐姿，翘起了二郎腿，把头摆在胳膊里，打算用沉沉的睡眠来回应他的目光。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再看着我，我想我睡着的时候，上课铃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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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混沌的一天在熟睡中度过。我想我用不用这双眼睛都一样，毕竟我看什么都镀上了一层灰。傍晚时分，太阳依旧在，他们所谓的落日余晖是金碧辉煌的，在我眼中不过一废墟一般的光彩。自称是我的朋友的人告诉我说，我和医生说的一样，心里是什么颜色，看到的就是什么颜色。

我想他是在骂我，说我内心太阴暗了。我不觉得这样做我有什么不对，要争个对错的话，我倒是觉得天公错最大，这个世界本就不需要色彩，每个人都同我一样活在阴暗处，这个世界就会清净许多。

我睁着眼，感到一片酸涩。湿润从我的眼眶滑出。我要是说不知道见不了光是个什么病，但这个我绝对说得出，是干眼症。因为小时候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所以有段时间一直过度用眼，为了追寻什么治眼疾的方法。

这么做本就是徒劳。尽管那个时候我还能分得清红黄蓝绿黑白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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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这样的日子真是无趣。

我剥去手指上的死皮，发现指甲缝与肉紧紧密合着的地方裂了一条口子。泪水风干在脸颊处，我闭上眼睛，迎着横滨大道的风。没有海风的腥味，倒是有不少路边花苞刚刚绽开露出的花朵的清香。说是清香，我觉得很腻，我受不了甜味，大概就是那种整个人泡在蜜里的感觉，夸张了，但对于我来说就是这样。

我被急匆匆的脚步撞到，手臂大概是被蹭破了皮，我皱着眉睁开眼，看到的是上学时被我紧盯着的人。

我看见他向我伸出手，嘴里一直反复着对不起。

好吵。我看着他，果然是蜷缩在一起的缘故，他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矮，人倒是精瘦得很，我想他应该比我瘦，因为白色T恤下的身形看上去特别单薄，风一吹全部歪向了一边，衬出他瘦弱的躯干。

我搭上他的手，很显然，他根本不认识我。我感受到他纤细的手上却长着肿胀的关节，远观细腻的手近处摸却是一片老茧，我缓缓地开口。

“田中同学，你的手好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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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他看着的眼睛愣了一下。随后缓缓地开口：“不好意思，我经常干活，所以手很粗，摸起来很难受。”说罢，他放开了我的手，深深地鞠下一躬。

我看着他浅棕的后脑勺，没有开口，直到他说：“有没有被撞伤。”我这才摇了摇头，道：“没有。”

他松了口气，弯下腰，顺着他的举动，我看见了散落一地的鸡蛋壳，流出来的蛋液和几个像是被搅碎了蛋黄，浸在生菜和一块小得可怜的牛肉上。

我弯下腰和他一起收拾着残局，他却拍开了我的手说没事，他来就好。我往身上抹了抹拾生菜时沾上的水，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元，递给他：“我不怎么买菜，一般都吃现成的，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但是我想，六百元可以被加工好的食物饱腹一顿的话，一千元买菜应该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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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也许他的眼底有一丝惊讶，但我戴着墨镜，看不见。

他迟迟不肯接过我给他的钱。

我想了想，补充说：“我是渡边阳太，你的同学，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请我吃一顿饭吗，我很久没有吃过别人亲手做的饭了。”

他犹豫了一下，但好在最后接过了钱，答应道：“谢谢。我知道你是渡边君，但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可以吃我做的拿手的菜吗？”

我看了看他，哦，是装作不认识吗。

我点了点头，心想，也不算太坏。

“但是食材都洒了，我得再去买一趟，渡边君可以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吗？我会尽快赶回来的。”他拾最后一片菜叶，和其他撞坏的食材一并打包进了红色塑料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我想了想，道：“我和田中同学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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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