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络“二爷，您昨夜交代的事，属下已查明，这生辰八字确系……”
杨戬“好了，我知道了。”
杨戬抬手阻了坤络的话，
杨戬“坤络，你做的很好，领了奖赏便回灌口吧。”
坤络“是。”
见杨戬如此反应，坤络便知晓，二爷令他查的生辰八字就是面前这女孩的，她就是，二爷在灌口的挚交烛逸玄的孩子。
她怎么会来到真君神殿，此中缘由，坤络并不关心，他只觉百年不见，杨戬身体消减了许多，脸廓棱角愈发分明。
拜别时，坤络眼含不舍：
坤络“望二爷多多保重…得空，回去看看，弟兄们很想您。属下告退。”
看着坤络离去的背影，我蓦然想起二百年前的灌阳县，暴雨倾盆，堤坝良田冲毁无数。
当地县官和富商勾结，以救灾之名，趁机高价出售稻米，稻米发了霉，百姓却不得不以财物换粮，最终命财两空，饥饿难耐，不少人逃往附近的兴安县。
一条黑色神犬引着坤络神将和几百弟兄来到灌阳，惩治了灌阳官员和奸商，复苏了千亩稻田，修筑了至今仍坚实牢固的灌口堤坝。说是奉了显圣二郎真君的令。
然而此后，神迹再无踪影，灌阳县凡人也没了这件事的记忆。
……
杨戬“怎么不用驭火术点烛台？”
杨戬的问题，令我从回忆中惊醒。
烛儿“因为…我的驭火术…和其他烛妖不太一样……”
我踌躇不安起来。
想到每次点火，分明避开了杨戬，却还是被他发现了，好可怕的洞察力，我不由后退几步，盯着杨戬。
杨戬“你惧我，也在情理中。”
唇角泛起自嘲的笑意，黑眸像不见底的深渊，让人捉摸不透。
我静静凝视着他。
杨戬在讽笑他自己，我笃定这点。
我的驭火术不光能燃烧有形的凡体，也能燃尽厉鬼怨灵，这是其他烛妖没有的能力，也许这就是我娘说的“天火”。
但驭火术偶尔也能让我感觉到，人神妖内心深处的情感。而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
烛儿“真君，我想起当年坤络奉了你的令，曾帮过灌阳县，你以前是好神仙的时候，香火鼎盛，功德卓著。而今百年，灌口虽然风调雨顺，可他们说你倒行逆施，二郎庙已经破败不堪了，真君你改邪归正，别当‘恶人’了行吗？”
杨戬“年纪轻轻，倒干起了佛门的营生。”
杨戬心里好笑，这女娃笨拙的拿香火做说辞，初衷竟是劝自己向善，
杨戬“如果香火庙宇能约束众神，哪会有天规和九幽。”
烛儿“可是，不是说凡间香火可以积累神仙功德，功德可以逢凶化吉，转运消灾吗？万一你做了很多、很多、很多坏事，它可以帮你躲避惩罚啊！你连功德都不在乎么……”
我纳闷了，这大神怎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杨戬“依你之见，积累功德是为了躲避惩罚？”
杨戬挑眉看着我，我瞅瞅他，答道：
烛儿“依我之见，这是专门替真君你设计的后路～”
杨戬“替一个恶人谋后路，是不是太黑白不分了点？”
烛火幽微，杨戬身子前倾，薄唇扬起，露出符合“恶人”的邪笑。然而，他半个人融在幽暗不明的烛光里，别有番萧条落索的意味。
烛儿“我要和你学做恶人，所以提前给自己未雨绸缪，不行吗。再说…你曾是个好人。”
我别开目光，为自己的不忍扯了个理由。
第一次见到杨戬时，我总觉得他不该是这样的。
他不该呆在这座玄铁般的大殿，脸上分不清喜怒，他好像很适合驰骋山林、游猎江海，与兄弟们畅快对饮的那种生活。
可现在，他只有一个人。
神殿刹那之间，静谧得出奇。
杨戬“过来。”
杨戬柔声道，我懵懵懂懂走近了几步。
他翻掌间光芒闪烁，一幅类似于水墨画的卷轴，显现在掌中，卷轴只有黑白两色，隐隐传出凄厉的嘶吼，山峦间缭绕的黑雾，仿佛有生命般剧烈躁动。
烛儿“这是，哪位名家的山水画轴，用墨这么彪悍？你们神仙的文玩收藏？”
我刚想伸手摸，杨戬便往空中一掷，卷轴展开，浮于空中，黑白墨色瞬时五彩斑斓，但山峦叠嶂间，缭绕的黑雾仍浓郁不堪，夹杂着地狱传来的嘶吼声，让我有点畏惧。
杨戬“别怕，这是山河社稷图。”
杨戬拿下我堵耳朵的手，我看看他，又看看空中的图，
烛儿“这就是你封神战时，擒袁洪用的法宝？听族里老前辈讲，这法宝能根据入图者的想法施展威力，怎么形容来着，我给忘了。”
杨戬“如四象变化，有无穷之妙；思山即山，思水即水，想前即前，想后即后。”
杨戬补充道。
烛儿“奥对！就是这个意思！”
烛儿“真君你给我展示山河社稷图干嘛？”
杨戬“试试你的功力，进入图中，用驭火术烧掉那团黑雾。”
我瞪眼盯着山河社稷图中翻滚的黑雾，回头道：
烛儿“呃，真君，你能和我一起进去吗？这团黑漆漆的东西吵闹的怪吓人的，一看就不好惹。”
……
杨戬带我落在图内群山的云上。
烛儿“非要用驭火术吗？用普通的火焰说不定也能……”
我抬头望着杨戬挣扎道，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不说话。
我只好独自驾云靠近，俯身向下看去，那一团团黑雾中，隐有厉鬼獠牙模样的头颅，在吞吐着恶毒的诅咒。
我呼出口气，调动体内深处的火源，双掌排出，掌心骤然烈焰喷薄，如火浪般，冲向搅动的黑雾。
“轰——！”黑雾被点燃，顿时通体皲裂，鲜红如血，地狱般的嘶吼震耳欲聋，
厉鬼怨灵“就是她！杀了她！”
雾中厉鬼怨灵冲将出来，口喷火舌，怒目圆睁誓要把我撕碎。
凄风如刀，耳朵手臂都划出了细密的口子，啊，疼……驭火术没能烧尽那团雾，反而让它们更疯狂了，我心下慌乱，正想驾云跑路，一只大手压在肩上，阻了退路：
杨戬“找准目标，再来一次。”
眼看黑雾即将把我吞噬，可杨戬的手让我退无可退。
杨戬“以心映相。”
我只好听杨戬的，硬着头皮，阖上双目，那团黑漆漆的东西，在心中映出清晰影像，我惊道，
烛儿“有了！”
一颗黑紫色内核，悬浮在中央旋转闪烁。
双眼张开，我对准那颗内核，再次打出驭火术，火焰犹如一把巨刃劈开黑雾，内核剧烈震动，似玻璃般炸开。
怨灵厉鬼消弭无形，散作无数墨点。
眼看将要泯灭时，又硬生生自浓黑中绽出一点点粉，直到晕染了整个墨色，化作桃瓣，桃花飘落，漫天花雨，融于群山草木之中。
我错愕的看着眼前一切，心知这桃花雨是入图者的执念，令其强行变化，才显现在山河社稷图中。
寻着入图方向看去，见杨戬负手立于云端，远眺漫天花雨，神情萧索，黑氅与粉白的桃花瓣显得格格不入，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察觉我望过来，杨戬敛了神思，收回山河社稷图，恍惚之间，我已站在了盘云宝座旁，身上的伤口也不见了。
杨戬“你还不能完全掌控驭火术，不要在其他人面前用。这本《苍炎心法》，勤加练习，我会考校。”
烛儿“嗯，啊？考校？！考校就不用了吧，真君你那么忙，我自己完全可以搞定！”
我心慌慌，总觉得杨戬端起了私塾先生的架子，那张一丝不苟的冰山脸，绝对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
烛儿“哎，真君，怎么只有第一章？”
我低头掀开《苍炎心法》，翻来覆去，只有五张纸。
杨戬“过关了，再给你下一章。每逢单日的亥时，练给我看。”
杨戬虽约定了时间，可后来他太忙了，经常失约，有时凌晨才回殿中，还有一大堆文书要他批，案前一坐，就到了次日天庭朝会。
对于失约这事，起初我很乐意没人管我，后来，就有点茫然了，没有大神指点，很多关窍无法想通。
对于《苍炎心法》，我一开始没敢练，因为不敢确定杨戬的心思和目的，也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真“恶人”。
于是，我把心法揣进怀里，打算找机会印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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